瘋子

    深夜，巷子的陰影裡有兩個男人，一個站着，一個躺着。

    男人是村裡知名的小老闆，早些年在村裡包了一大片果園，開了一間水果加工包裝的小作坊，掙了不少錢。但這幾年，外面的生意都不好做，外面的尾款遲遲不結逼得他賣掉工廠和果園，還親自上門讨債，終于在今年過年前收到了所有尾款。

    給村民錢是提前取好的，鎮上的小銀行一時是拿不出那麼多的現金，而且早些年便有些傳言，講一個老闆在鎮上取了幾十萬，還沒出鎮就被一堆乞丐給搶了，人還給弄殘疾。這次他故意打扮成打工回鄉的樣子，衣服褲子都裹了灰，手裡提個醜麻袋，身上背着個老年雙肩包，錢就放在背包裡。

    本來跟包車司機說好送到家，結果司機送到村口就跑了，嘴上說是怕晚上路上有水結冰，錢卻一分不少。身懷巨款，他也不想惹禍上身，隻能吃了這蒙頭虧。可誰知，他剛進村口不久便覺得胸口沉悶，一下倒在地上，夜深人靜，卻正好村口幾家外出打工家中無人。

    在他迷迷糊糊中，好似聽到有人說話：

    “...報警...”

    ...

    “...村，進村...門口...”

    男人再醒來的時候已是第二天中午。村長說，是警察把他送過來的，錢也安好暫放在身邊。

    男人和村長及幾位村裡的幹部商量好，決定讓村民自己到醫院來領錢，一則他現在不方便，二來這錢總是留在自己身邊不安全，還是盡早歸還的好。

    村裡的人一堆一堆的來，到時讓他這病房熱鬧不少。聊着聊着，就總要提到，是誰報的警。男人也很想知道這位恩人是誰，要知道那一包的錢，在這個村裡足夠一輩子的開銷了。

    “說是用男人的手機報的警，警察去的時候隻有男人躺在那，身上還給蓋了一床棉被。”

    “還真是奇了怪了，這麼冷的天，誰深更半夜會路過那呢？”

    “诶，要說在那，你們說會不會有一種可能，是那瘋子報的警。”

    “你開啥子玩笑，那瘋子什麼樣，你們不知道？整天偷偷摸摸，連挂門上的玉米都偷。他要知道了，怕早把錢摸完了。”

    “就是就是，而且那瘋子一身邋裡邋遢，還會好心給人鋪被子？這被子雖然舊，卻還是幹淨得很。”女人一邊說着，還一邊摸着。

    “可要是看距離，瘋子離他暈倒的地方就二三十米。”

    “不可能...”

    關于這個瘋子，男人是知道的。村裡早幾年出現的一個乞丐，撿垃圾為生，看見村民外面放了東西就會去偷，最厲害的時候，去偷村民的雞，腿差點被打斷。

    幾個村民聊的越來越起勁，男人也不打斷，倒是很享受這樣的時刻。反而是一旁的小孩不難煩了。

    “你們好奇怪，村裡的人都說沒有報警，那隻有那個瘋子了啊。不是說用的叔叔的手機報的警嘛，那個瘋子不就沒有手機。”

    周邊大人聽的發笑。

    “你還小，你不懂大人是什麼樣的。”

    倒是男人聽了，有點興趣，把小孩拉到身邊。

    “為什麼這麼說啊？”

    “聽奶奶說，那瘋子以前是個正常人。好像是個大學生嘞，後來父母死了，然後人就瘋了。”

    “哦，他父母咋死的。”

    旁邊大人聽到了，把話茬接過。

    “嗐，早些年，他父母在村裡施工隊，有一年連日大雨，木架子沒打牢，兩個人掉下來碰到後腦勺咯。”

    “施工隊？”

    “就你爸是老闆，在村裡搞得，當時他爸還推了你爸一手，不然你爸也跟着掉下去嘞。哦，那時候你一直都在外讀書，這些事可能不清楚。”

    “他父母人都不錯，所以他在村裡小偷小摸，大家一般也不管，有時候還會給他送點吃的之類的。”

    他沉默，後面一句話也不知聽沒聽到。

    過了幾日，他出院了，陽光明媚。他決定去看看那個他父親恩人的孩子，買了一大袋米面和水果零食。到了瘋子的棚子口，他才知道村民為什麼那麼說。瘋子這門口确實髒亂的一塌糊塗，完全是從垃圾堆裡擠出來的一條小路。

    他推開那個小木門，裡面比他預料的要好很多，各種用具雖然髒但是整齊。在最裡面放着一張小床，用石頭和紙殼墊在木闆下面作的床。床上有一個蜷縮的背影，他輕輕靠近，以免打擾到他。

    走近後才讓他驚喜，這床單的圖花不就和他那裡那個是一套嘛，一樣的老舊卻幹淨整潔，真是這個瘋子救了自己。他輕輕推瘋子，想叫醒他，共同分享這個喜訊。可瘋子瘦弱的身體，一碰便倒，他早沒了呼吸。

    “喂，警察嘛。我的恩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