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纾傳】
林纾
中國近代文學家、翻譯家、書畫家
林纾(1852年11月8日—1924年10月9日),中國近代文學家,字琴南,号畏廬,别署冷紅生,福建閩縣(今福州市)人。晚稱蠡叟、踐卓翁、六橋補柳翁、春覺齋主人。室名春覺齋、煙雲樓等。中國近代著名翻譯家、文學家、書畫家,還是福建工程學院前身“蒼霞精舍”的重要創辦人。20世紀初葉,林纾以文言文翻譯世界文學名著180餘種,“林譯小說”曾經風行一時,創下至今無法超越的紀錄。林纾由此成為商務印書館最重要的作者之一。
早年曾從同縣薛錫極讀歐陽修文及杜甫詩。後讀同縣李宗言家所藏書,不下三四萬卷,博學強記,能詩,能文,能畫,有狂生的稱号。光緒八年(1882年)舉人,官教論,考進士不中。光緒二十六年(1900年),在北京任五城中學國文教員。所作古文,為桐城派大師吳汝綸所推重,名益著,于是任北京大學講席。
辛亥革命後,入北洋軍人徐樹铮所辦正志學校教學,推重桐城派古文。
後在北京,專以譯書售稿與賣文賣畫為生。工詩古文辭,以意譯外國名家小說見稱于時。複肆力于畫。山水初靈秀似文徵明,繼而濃厚近戴熙。偶涉石濤,故其渾厚之中頗有淋漓之趣。其題畫詩雲:“平生不入三王派,家法微微出苦瓜,我意獨饒山水味,何須攻苦學名家?”。花鳥得其師陳文台之傳,淡墨薄色,神緻生動。
晚年居北京,求者多以山水,而花鳥則不複作矣。著畏廬文集、詩集、春覺齋題畫跋及小說筆記等。
生平介紹
林纾自幼嗜書如命,五歲時在私塾當一名旁聽生,受塾師薛則柯的影響,深愛中國傳統文學,從此與文學結下不解之緣。但由于家境貧寒、且遇亂世,他不得不為生計終日奔波。閑時他也不忘苦讀詩書,13歲至20歲期間校閱殘爛古籍不下兩千餘卷。
1882年對于林纾來說是關鍵而又具轉折性意義的一年:從一個窮秀才一躍成為江南赫赫有名的舉人。在擺脫貧困窘境的同時,他廣結師友、飽讀詩書。愛國心切的他,雖已過而立之年,卻不辭辛苦,七次上京參加禮部會試。原本一心報效祖國的林纾“七上春官,屢試屢敗”因而從此絕意于仕途,專心緻志地走上文學創作的道路。
1897年,已步入不惑之年的林纾捧着《閩中新樂府》和讓洛陽“一時紙貴”的《巴黎茶花女遺事》譯本開始了他遲來且豐碩的著譯生涯。然而,林纾涉入譯界卻是極為偶然的事,他的譯作如此暢銷也在意料之外。當時恰逢林纾母親去世,接踵而至又是妻子病故。魏翰、王壽昌等幾位好友為幫林纾走出消沉的困境邀他一同譯書。林纾起先再三推脫,最後才接受了這一請求。《巴黎茶花女遺事》得到國人相當的認可,從某種程度上激勵着林纾沿着翻譯文學作品的道路繼續走下去。
在短暫的72年生命裡,他不僅用一腔愛國熱血揮就了百餘篇針砭時弊的文章;用犀利、恰切的文筆完成了《畏廬文集》《諷喻新樂府》《巾帼陽秋》等40餘部書,成功地勾勒了中國近代社會的人生百态;而且在不谙外文的特殊情況下,與魏翰、陳家麟等曾留學海外的才子們合作翻譯了180餘部西洋小說,其中有許多出自外國名家之手,如英國作家狄更斯著的《大衛·科波菲爾德》、英國哈葛德的《天女離魂記》,俄國托爾斯泰著的《恨縷情絲》,西班牙塞萬提斯的《魔俠傳》,法國森彼得的《離恨天》,英國司哥特著的《撒克遜劫後英雄略》、笛福著的《魯濱遜漂流記》等。這些西洋小說向中國民衆展示了豐富的西方文化,開拓了人們的視野。它們牢固地确立了林纾作為中國新文化先驅及譯界之王的地位。至此,林纾被公認為中國近代文壇的開山祖師及譯界的泰鬥,并留下了“譯才并世數嚴林”的佳話。
思想變化
戊戌維新前,林纾在福建每天和友人談新政,作《閩中新樂府》50首,反映了他當時的進步思想。像《村先生》《興女學》等,主張改革兒童教育,興辦女子教育,宣傳愛國思想:“今日國仇似海深,複仇須鼓兒童心。”(《村先生》)這種宣傳愛國的精神,在甲午中日戰争後更有發揚,像他所作《徐景顔傳》,就表揚海軍的為國犧牲。
林纾後來思想轉向保守,跟他始終主張維新、忠于清光緒帝的立場有關。辛亥革命後,他在《畏廬詩存·自序》裡說,“革命軍起,皇帝讓政。聞聞見見,均弗适于餘心”,“惟所戀戀者故君耳”。他雖然沒有在清朝做官,卻十谒光緒帝的陵墓。因此,入民國後,他和桐城馬其昶、姚永概相繼離開北京大學,并攻擊革命家章炳麟為“庸妄巨子,剽襲漢人餘唾”,“意境義法,概置弗講”(《與姚永概書》)為桐城派張目。
五四運動中,《新青年》雜志提倡以白話代文言,發自北京大學。林纾寫信給北京大學校長蔡元培:“若盡廢古書,行用土語為文字,則都下引車賣漿之徒所操之語,按之皆有文法”,“凡京津之稗販,均可用為教授矣。”(《答大學堂校長蔡鶴卿太史書》)從保守轉到反對“五四”新文學運動。
學術主張
林纾少孤,自雲“四十五以内,匪書不觀”。十一歲從同裡薛錫極問古文辭,讀杜詩、歐文務于精熟。自十三齡至于二十,“雜收斷簡零篇用自磨治”,校閱古籍不下二千餘卷。三十一歲結識李宗言,見其兄弟積書連楹,一一借讀且盡。非但經、子、史籍,凡唐宋小說家言也無不搜括。後由博覽轉為精讀。對生平所嗜書,沉酣求索,如味醇酒,枕籍至深。
林纾崇尚程、朱理學,讀程朱二氏之書“笃嗜如饫粱肉”,卻能揭露“宋儒嗜兩庑之冷肉,凝拘攣曲局其身,盡日作禮容,雖心中私念美女顔色,亦不敢少動”的虛僞性,嘲笑“理學之人宗程朱,堂堂氣節誅教徒。兵船一至理學懾,文移詞語多模糊”。他維護封建禮教,指責青年人“欲廢黜三綱,夷君臣,平父子,廣其自由之途轍”,還說“蕩子人含禽獸性,吾曹豈可與同群”,又敢把與封建禮教不相容的《迦茵小傳》整部譯出。嚴複《甲辰出都呈同裡諸公》詩雲:
孤山處士音琅琅,皂袍演說常登堂。
可憐一卷茶花女,斷盡支那蕩子腸。
林纾的古文論,以桐城派提倡的義法為核心,以左、馬、班、韓之文為“天下文章之祖庭”,以為“取義于經,取材于史,多讀儒先之書,留心天下之事,文字所出,自有不可磨滅之光氣”。同時林纾也看到了桐城派的種種弊病,反對墨守成規,要求“守法度,有高出法度外之眼光;循法度,有超出法度外之道力”。并提醒人們,“蓋姚文最嚴淨。吾人喜其嚴淨,一沉溺其中,便成薄弱”;專于桐城派古文中揣摩聲調,“亦必無精氣神味”。他認為學桐城不如學左、莊、班、馬,韓、柳、歐、曾。并以為在學習中應知變化,做到能入能出。“入者,師法也;出者,變化也。”
作品介紹
林纾有《畏廬詩存》,卻删去了《閩中新樂府》。他自稱“吾詩七律專學東坡(蘇轼)、簡齋(陳與義);七絕學白石(姜夔)、石田(沈周),參以荊公(王安石);五古學韓(韓愈);其論事之詩則學杜(杜甫)”(《林畏廬先生手劄》)。他最推重自己的古文,批評康有為贈詩稱贊他的譯著,而不談他的古文是“舍本逐末”(同前)。
他自言在京與吳汝綸論《史記》為文之用心,深得吳之首肯。又推重吳汝綸評點《史記》“發神樞鬼藏之秘”(《桐城吳先生點勘史記讀本序》)。又稱吳始見其文,贊曰:“是抑遏掩蔽,能伏其光氣者。”(《贈馬通伯先生序》)他标榜桐城派,但其實他的古文跟桐城派并不相同。像《冷紅生傳》《蒼霞精舍後軒記》《趙聾子小傳》,都善于叙事抒情,寫得生動而有感情,或雜以诙諧,能感動人,不像桐城派文的謹嚴而較平順。
他的《畏廬文集》,于閑漫細瑣之處,曲曲傳情,與歸有光的文章相近。他自己也說:“六百年中,震川(歸有光)外無一人敢當我者。”(《林畏廬先生手劄》)晚年名高,好自矜張。或傷于蹇澀,不複如初集之清勁婉媚了。其實林纾的成就還在他的“林譯小說”,他的詩文和畫,都為譯著所掩。
翻譯作品
林纾翻譯小說始于光緒二十三年(1897年),與精通法文的王壽昌合譯法國小仲馬《巴黎茶花女遺事》,二十五年一月在福州由畏廬刊行。這是中國介紹西洋小說的第一部,為國人見所未見,一時風行全國,備受贊揚。接着他受商務印書館的邀請專譯歐美小說,先後共譯作品180餘種。介紹有美國、英國、法國、俄國、希臘、德國、日本、比利時、瑞士、挪威、西班牙的作品。單行本主要由商務印書館刊行,未出單行本的多在《小說月報》《小說世界》上刊載。跟林合譯美英作品者有魏易、曾宗鞏、陳家麟、毛文鐘等,合譯法國作品者有王壽昌、王慶通、王慶骥、李世中等。
林纾譯得最多的是英國哈葛德,有《迦因小傳》、《鬼山狼俠傳》等20種;其次為英國柯南道爾,有《歇洛克奇案開場》等7種。林譯小說屬于世界名作家和世界名著的,有俄國托爾斯泰的《現身說法》等6種,法國小仲馬《巴黎茶花女遺事》等5種,大仲馬《玉樓花劫》等2種,英國狄更斯的《賊史》等5種,莎士比亞的《凱撒遺事》等4種,司各特的《撒克遜劫後英雄略》等3種,美國歐文的《拊掌錄》等3種,希臘伊索的《伊索寓言》,挪威易蔔生的《梅孽》,瑞士威斯的《□巢記》,西班牙塞萬提斯的《魔俠傳》,英國笛福的《魯濱孫飄流記》,菲爾丁的《洞冥記》,斯威夫特的《海外軒渠錄》,斯蒂文森的《新天方夜譚》,裡德的《吟邊燕語》,安東尼·霍普的《西奴林娜小傳》,美國斯托夫人的《黑奴籲天錄》,法國巴爾紮克的《哀吹錄》,雨果的《雙雄義死錄》,日本德富健次郎的《不如歸》。
林纾不懂外文,選擇原本之權全操于口譯者之手,因而也産生了一些疵誤,如把名著改編或删節的兒童讀物當作名著原作,把莎士比亞和易蔔生的劇本譯成小說,把易蔔生的國籍誤成德國等。即使這樣,林纾仍然譯了40餘種世界名著,這在中國,不曾有過第二個。
翻譯特色
林譯小說的譯筆有其獨自的特色和成功處。如所譯《撒克遜劫後英雄略》,頗能保有原文的情調,人物也能傳原著之神。《孝女耐兒傳》中,寫胖婦勸主婦之母為主婦出氣以重罰其夫一段,不僅原作情調未改,有時連最難表達的幽默也能表達出來。他的譯筆一般輕快明爽。
翻譯速度
林纾譯書的速度是他引以自豪的。口述者未畢其詞,而纾已書在紙,能一時許譯就千言,不竄一字。他是古文家,喜歡用古文義法來講他譯的小說。他贊美狄更斯“掃蕩名士美人之局,專為下等社會寫照”,善于“刻畫市井卑污龌龊之事”,善叙“家常平淡之事”(《孝女耐兒傳自序》),而用《史記·外戚傳》寫窦長君的話作比,認為《史記》中此等筆墨亦不多見。又說《紅樓夢》雖亦“善于體物,終竟雅多俗寡”。
通過與《史記》《紅樓夢》作比,賞識狄更斯的筆墨,為中國讀者打開了眼界。他在《不如歸序》裡,稱德富健次郎"夾叙甲午戰事甚詳。餘譯既,若不勝有冤抑之情,必欲附此一伸"。
又說:“纾年已老,報國無日,故日為叫旦之雞,冀吾同胞警醒。”這說明他翻譯小說,不光要把外國小說的藝術技巧介紹到中國來,更要把他的愛國熱誠,通過翻譯感動讀者。加上他憑着自己的文學素養,用來補有些原作的不足,使他的譯作竟勝過有些原作。他借助他人口譯來翻譯的小說,其中的成功譯作至今還具有生命力。
翻譯不足
林纾的翻譯亦被認為有不足之處。錢鐘書在收錄于《七綴集》中的《林纾的翻譯》一文中評論道:“林纾近30年的翻譯生涯,以1913年譯完《離恨天》為界,明顯地分為前後兩期。前期林譯十之七八都很醒目,後期譯筆逐漸退步,色彩枯暗,勁頭松懈,使讀者厭倦。”
其他作品
林纾除翻譯小說外,文有《畏廬文集》《續集》《三集》,詩有《畏廬詩存》《閩中新樂府》,自著小說有《京華碧血錄》《巾帼陽秋》《冤海靈光》《金陵秋》等,筆記有《畏廬漫錄》《畏廬筆記》《畏廬瑣記》《技擊餘聞》等,傳奇有《蜀鵑啼》《合浦珠》《天妃廟》等。還有古文研究著作《韓柳文研究法》《春覺齋論文》以及《左孟莊騷精華錄》《左傳撷華》等。
人物評價
林纾青年時代便關心世界形勢,認為中國要富強,必須學習西方。中年而後,“盡購中國所有東西洋譯本讀之,提要鈎元而會其通,為省中後起英隽所矜式”。他不懂外語,不能讀原著,隻靠“玩索譯本,默印心中”,常向馬尾船政學堂師生“質西書疑義”。
後來他與朋友王壽昌、魏易、王慶骥、王慶通等人合作,翻譯外國小說,曾筆述英、法、美、比、俄、挪威、瑞士、希臘、日本和西班牙等十幾個國家的幾十名作家的作品。一生著譯甚豐,翻譯小說達二百餘種,為中國近代譯界所罕見,曾被人譽為“譯界之王”。曾樸認為,林纾沒有認識到白話文為大勢所趨,堅持使用古文體翻譯外國小說,是他翻譯生涯最大的缺陷。這是中肯的評價。倘若林纾能在翻譯創作盛期用白話文翻譯小說,将會有更多中文基礎薄弱的民衆讀到外國文學。
林纾樂善好施,在他譯作暢銷海内的那幾年,月收入近萬,他大部分都用來資助家境貧寒的學生上學。他自己不會外文,卻資助了許多學生到國外深造。晚年,林纾的古文體受到新文化運動的沖擊,終于丢了北京大學的教席,從此經濟情況大不如前。那些曾受到他接濟的學生,此時都學成回國,在社會上嶄露頭角。他們聚在一起,商量了一個既能幫助恩師度過窘境又不使恩師難堪的計策:他們捐款成立了一個基金會,名義上是為了支持林纾的翻譯工作,實際上款項都由林纾自行使用,常常用于他私人的日常開銷。
作品保護
2023年5月5日,為加強文物保護工作,防止近現代珍貴文物流失,林纾被國家文物局列入“1911年後已故書畫類作品限制出境名家名單”,其代表作不準出境。
人物轶事
北大講席的教學點滴
(結合林纾自述及相關檔案,林纾講學于京師大學堂及北京大學的時間點,應起于1906年9月,訖于1913年4月。)
林纾在北大任教時,有一門課被排在下午二三點,一日,林纾又看到學生們昏昏欲睡,便把課本一合,說道:“下面我為大家講個故事。”學生一聽,精神為之一振,林纾接着說:“有一個風流和尚,一次經過一座橋,看見一位美女姗姗而來。”學生們此時已集中精神聽他講故事,但林纾此刻卻不講了。學生們請他繼續講那和尚和那美女後來怎樣,他幽默地說:“沒什麼,一個向西,一個向東,走了。”學生精神煥發地聽課了。
林纾在北大授課時,曾講述韓愈的《祭十二郎》文,開頭一句“嗚呼,餘少孤”五個字,林纾讀來凄楚哀婉,其聲如泣。學生中有同此身世者,情不自禁哭了起來。這五個字,用了一小時還沒有講完,這篇文章用了四堂課,可見其之細。
林纾平生任俠尚氣,性情剛毅,除長于文學撰述之外,還精于武術,尤擅舞劍,曾著筆記小說《技擊餘聞》,記載平日耳聞目睹的武林實事。在京師大學堂任教時,在課堂上經常向學生講授武林故事。其眉飛色舞,惟妙惟肖,讓學生向往不已。
林纾本人古文造詣很深,任教北京大學時,“大抵崇魏晉者,稱太炎為大師;而取唐宋,則推林纾為宗盟”(錢基博《林纾的古文》)。
三,古文大家,古典文化的衛道者
面對新文化運動的挑戰,他奮起應戰,力延古文命脈于不墜。雖然他的呼籲在當時并未取得實效,但其闡揚古文精神藝術的諸多努力,在今天仍頗具啟發意義。
在蔡元培任職北大校長時期,林纾早已不在北大,電視劇《覺醒年代》第十五集中仍提到林纾林琴南。這是源于五四運動期間,林纾公開表明反對新文化的立場。
林纾一家
至今在中學的曆史教科書上,林纾依舊是作為襯托進步人物的保守角色出現的。一是因為林纾對古文的推崇。新文化運動時期,林纾多次參與論戰,不僅大論古文之長,不宜廢黜,還有諷刺白化文運動的作品見諸公開刊物。(《論古文之不當廢》(1917)、《緻蔡鶴卿書》(1919)、《荊生》(1919)、《妖夢》(1919)、《腐解》(1919)等。)另一個原因是源自林纾本人對于清皇朝的眷戀,這與他的所提倡的君主立憲的政治主張不無關系。辛亥革命後,他以遺老自命,多次參拜光緒的崇陵。将書齋取名“望瀛樓”,以示對被慈禧囚禁在瀛台的光緒帝的懷念。
晚年林纾除去翻譯外國文學,留給後人最深的印象就是為古文護法,他對古文的感情已成為一種信仰。
表面上看來,林纾滿腦子都是封建思想,對數千年來儒家文化核心的堅守阻礙中國先進文化的進步,但其實林纾更多的是對中國傳統文化未來命運的擔憂。他是古文的衛道者,他維護古文的權威,也是在維護中國傳統文化的精髓。
1924年,林纾在北京去世。陳寶琛作挽聯“由俠入儒,晚節獨能懷故绛;因文見道,諸家無不廢虞初”可謂對林纾一生的刻畫入木三分。
林蔡之争
五四新文學運動時,陳獨秀最早倡導用白話文取代文言文,得到了很多新文化人的支持,而林纾卻是一個堅定的文言文維護者。
1919 年,林纾寫了篇名叫《妖夢》的小說,來表明自己的立場,這篇小說當然也是用文言文寫的。内容大緻如下:
我有一個名叫鄭思康學生,是個陝西人,一天,他來跟我說,他夢到了一個大胡子來邀他一起去遊陰曹地府。于是,他就跟着那個大胡子去到了陰曹地府。
在陰曹地府裡,他看到了一個“白話學堂”,這個學堂的大門兩側貼着一副對聯:
白話通神,紅樓夢、水浒,真不可思議;
古文讨厭,歐陽修、韓愈,是什麼東西。
鄭思康見了,隻覺渾身冒汗。大胡子告訴他說,這裡的校長名叫元緒,教務長名叫田恒,副教務長名叫秦二世,皆鬼中之傑也。不如我們去見見他們吧。于是,他們便走了進去,到了第二門,隻見門匾刻的是“斃孔堂”三個大字。門兩側又有一聯:
禽獸真自由,要這倫常何用;
仁義太壞事,須從根本打消。
鄭思康這時,已氣得不行了,問大胡子:“他們在此如此胡鬧,難道閻君不管他們嗎?”正說前些,就見元緒、田恒和秦二世從裡面走了出來,元看着像是一個謙謙一書生,田則二目如貓頭鷹,嘴很長,像是狗嘴。秦二世則像是一個西方人,深目而高鼻。
這三鬼滿口說的都是诋毀綱常,大贊白話文的話。鄭思康剛要上前與他們理論,就見空中飛來一個神人,一口一個,把這三鬼都給吃了。然後,就開始排便,積糞如丘,臭氣熏天。
最後,林老總結了一句說:“吃了這些五倫禽獸,化為糞便,很是合适!”
那林纾是在什麼背景,寫了這麼一篇小說的呢?蓋因此前。他寫的一篇幾乎就是指名道姓,諷刺倡導白話文的蔡元培、陳獨秀和胡适的小說《荊生》,結果被一大幫白話文擁趸,群起而攻之,各種污辱、謾罵,可是把他氣得夠嗆。于是就寫了這篇小說,回罵了回去。
這篇小說發表後,很快就引起了現代文學史上一場著名的論戰——“林蔡之争”。
先是林在《公言報》上,發表了一篇《緻蔡鶴卿(蔡元培,字鶴卿)太史書》,旋又加刊了一篇《請看北京大學思潮變遷之現狀》,說自蔡元培主政的北京大學以來,就糾集了一批以陳獨秀、胡适、錢玄同、沈尹默、劉半農等人為首的烏合之衆,主張廢國語而以西方文學代之,實是喪心病狂,有辱斯文。蔡元培則寫了一篇頗有君子風度的《緻〈公信報〉函并答林琴南君函》發在《公信報》《北京大學日刊》和《每周評論》的報刊上,有理、有利、有節地反擊了林對北大教改的攻擊,一時和者甚衆。
而最有意思的是,一向看不起陳獨秀、胡适等人的辜鴻銘,這次卻也站到了蔡校長的一邊。
一天,這位辜老夫子穿着長袍馬褂、拄着一根文明棍兒,來到了蔡元培的校長室,一進門就朗聲說道:“林琴南就是一個亂倫者,他區區一個舉人,竟敢對你蔡校長您一個進士(蔡是光緒十八年的進士,這一年林也去考了,可是沒中)不敬,這世道還有王法嗎?!”說着,便從袖口裡取出一篇寫在宣紙上的《北京大學校文字風潮解惑論》, 扔到蔡的桌上,說:“本來,我是要去絨線胡同的林宅當面痛罵他一頓的,可又怕失了身份,故撰了此文,交給蔡校長,請您随便處置。”
蔡元培拿起來一看,頓時覺得哭笑不得。他寫的竟然是:當此國學危險之際,蔡孑民(蔡元培,号孑民)表面支持新派刊物,實是用心良苦,不得已采取的以毒攻毒之計雲雲。原來他并不是真心支持白話文,而隻是看不慣林纾,一個舉人竟然敢對進士出身的蔡大校長不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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