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俠（34）

（五十八）

工長跑進其中一個石室，向那六層由深淺兩種顔色雜亂無章堆砌而成的牆壁看去。

他半閉雙目，眼前景象也随着他眼皮的顫動跳躍起來，他看見牆上的深色石頭恍恍惚惚變黑，淺色石頭恍然變白，黑色暗示陰爻，白色暗示陽爻……由此可知，中孚卦的砌法便是：一、二、五、六層為淺色石條，三、四層為深色石條。

每個石室中，六層陰陽色的石材，被豎着的凹槽線均勻分割出四個卦象，每個小側間對門的牆上則各設兩個卦象，而入口處的石梯也占了一個卦象，石梯整體皆為淺色石階，無疑就是坤卦了……八個石室正好六十四卦。

工長一個石室一個石室尋找，終于在其中一個石室中找到了中孚卦。

他仔細觀察着中孚卦，卻發現此卦砌得嚴絲合縫，除了第二層石材上方中間有個小瑕疵以外，并無什麼特别之處，他不由半閉雙目久久凝視着這個卦象陷入沉思，六層卦石在恍惚中變細，顯得根根分明，那個小瑕疵處于石條正中間，恍惚中變成一個小倒等腰三角形，與黑石條正中被他腦補的陰爻正中的斷痕相連接，拼出一個箭頭圖标……

箭頭直指的地方，鋪着半塊大六角形地磚。

工長半跪于地，用手叩擊了一下那半塊地磚，又叩擊了幾下室内别的地磚，便從腰間取出一個工具，插入封磚泥灰，撬起這半塊六角形地磚，磚下隻有幹硬的築土，他輕輕挖去幾層幹土，工具觸到一個堅硬的物體，便用手挖出幹土塊，露出一個有點綠鏽的大青銅缽，取出銅缽，發現缽内卻無鏽迹，仍金光閃閃，銅缽扣過的地方，有一個金燦燦刻了獅子圖案的大銅鈕，鑲嵌在一個黃色的銅闆上，他繼續扒土，扒出一大片幹土，露出一大片青色的銅闆，似是一個大青銅蓋子，便呼來幾個山工，幾個人撬去數個地磚，刨出一堆幹硬土塊，果然露出一個僅蓋缽處金燦燦、别處都青綠色的大圓銅蓋。

隻見蓋面上刻着一圈竹葉圖案，每一個葉尖都順時針指向前面的葉子。工長順着竹葉尖旋了一下銅鈕，卻一動不動，他忽然想起什麼，看向對面大殿中的石台，石台的八角棱正對石室門，與石室後牆中間兩卦相對的兩面，砌法遙相對應！

工長記得這個石台面上有一圈凹痕，大小似銅缽口，便取了銅缽走過去，将銅缽扣入，竟然嚴絲合縫，但什麼動靜也沒有，他便轉動了一下銅缽，隻聽銅缽傳出袅袅金音，直擊心靈，銅缽随着金音自動旋轉起來，越轉切入石凹槽越深，聲音也越發渾厚低沉。突然，聲音停止，大地震動，地下傳出奇怪的隆隆之聲。

“蓋子動了！”石室内的山工叫道。

工長跑向銅蓋處，山工們立即給他讓開離銅蓋最近的地方。

銅蓋緩緩自動移開，下出現一洞，洞中突然噴出一股粉色的氣體，攜帶着電光火石，發出“啪啪”的聲音，送出襲人的香氣，香氣直沖大家面門。工長離得最近，吸入香氣最多。

忽然，工長臉上露出一絲奇怪的笑容，道聲：“我下去看看……”便跳入空洞。緊接着，空洞裡便濺出一股黑水，黑水攜帶着一股腥臭味兒吞噬了那股一路火花帶閃電的粉色煙氣，幾個山工剛剛被粉煙的香氣惑得心昏智迷發呆，便賺了一身臭水，立即清醒過來，山工們面面相觑過後，齊聲大叫：“救人！”。

他們随身帶有結實的繩索，馬上撲向洞口，同時抖開繩索，準備将繩頭扔進去，但他們趴在洞口時，都楞了……

這是一口水井，隻見一尺深處，清澈的井水中浮着一頁手掌大的小舟，舟上立着螞蚱大的工長，工長一邊向他們招手，一邊用細如蚊蠅的聲音向他們喊道：“喂——下來兩個人——”

幾個人卻遲疑起來：“工長這是中了什麼魔法？”其中一個山工便想伸手将工長連人帶舟撈出井水，不料一伸手便一手撲空，被一股強大的引力吸得一頭栽入井中在空氣漩渦裡旋轉起來，并一點點變小，也變成螞蚱大，落入舟中，小舟劇烈地搖晃起來，另一山工怕小舟有危險，趕緊伸手去扶小舟，不料也一手撲空，被吸入井中旋轉，也逐漸變小，掉入小舟，小舟在井水中颠簸了一下，就消失在井壁中。

剩下的幾個山工早已被這突如其來的意外駭得呆若木雞……

（五十九）

掉入小舟的兩個人，一個叫阿毛，一個叫柱子。

此刻，他們和工長一起坐在舟裡，舟内無漿，但有一股無形的力量驅動着小舟，将小舟驅入一條地下暗河，暗河的石壁與頂端星星點點，發出光亮，形成一條星河，照亮了水面與通道，三個人坐在平穩的舟中，發現頭上的星河也在動，細細觀察，方知這是一群發光的飛蟲，随着小舟的移動而移動。

忽然，小舟停止移動，“星河”也聚攏一團。

隻見眼前燈火輝煌，舟兩邊皆有石梯，三人信步登上石梯，卻見“星河”拼出五個漢字：隐山歡迎您！

隐山？三個人楞了，阿毛說：“隐山不是傳說中神仙住的地方嗎？怎麼可能真的有？”

“是真的！”一個穿着古道裝的翩翩公子走來。他身後跟着幾個人，個個氣度不凡。“隐山，并非傳說中住仙之地，乃是一座隐藏于山中的山中山，此地與世隔絕，隻是修道的絕佳之地。”

“我是山外城中改造城市風水的工長，想在原塔的基礎上重修一座塔，因有疑惑求解，便貿然來此，打擾清修，還望海涵。”工長開門見山，直接說明來意。

“無妨！無妨！修道隻求解除人惑，修而不用，則修之無功，知而不言，如同不知。有何問題，咱們共同探讨便是。”那道公子道。

“我先問問，我們仨是怎麼變小的，是中了井裡的仙術麼？你們是不是也是變小來到這裡的？”柱子是最後一個掉入舟中的，他眼睜睜看着同伴阿毛在井口一尺處變小，自己又以同樣的方式變小，看着井口外同伴們的臉變得越來越大，他最終掉入越看越大的小舟，心中十分疑惑……

“你們壓根兒沒有變小，井水也并非一尺，而是十丈深。産生這種錯覺，是因井中修造有光學機關，使井内的人看不出自己下墜，不能發現井口越往下越寬闊，隻能看見井口不斷被放大，井口外的人也一樣，隻能看到井中人由大變小，卻看不出井水的真實深度；另外井裡還有暖風懸浮機關，懸浮機關是為了保證下落者在下落過程中能絕對安全，使用暖風是為了保證下落人的身體不受風寒——光學與懸浮學的結合，造成了你們誤以為自己變小的錯覺。另外提示一下，粉煙表示已經啟動光學機關，帶着誘惑香氣，黑水表示已經開啟暖風機關，帶着醒腦臭氣。兩種氣味結合，既可消除緊張情緒，又能保持清醒。”

“真想不到，兩千年前，就已經有了這種高等科技！”工長雖然早就懷疑自己不可能變小，但聽完講解，還是瞪大了不可置信的雙眼。

“機關不分年代物種，在生物界尚且五花八門——響尾蛇的音樂機關，小動物的變色機關，蜘蛛粘獵物的機關……人造機關就更不必說了，數都數不過來。上古人為了生存，天生就會玩兒障眼法迷惑敵害和獵物。比如，頭上插鳥毛、戴羊角、披花肩，遇到敵害時留下這些東西迷惑敵害，實體逃之夭夭，這機關叫金蟬脫殼；還有一種就是用類似障眼法吸引獵物注意力，出其不意将獵物捕殺，這機關叫聲東擊西；至于火機關、坑機關、飛石機關……更是多的數不過來。總之，制造機關是人生來的本能。”

“那些閃光蟲子怎麼訓練的？”阿毛問。

“那些蟲子是用道盤控制的微燈機。專門讓它們給你們照路的。看，我的道盤。”道公子指着左手腕上的手表道。

至于小舟，不用問，也是他用道盤控制的。

“走！領你們去我的道室裡看看，對你的工程有幫助。”

道公子一摁道盤，幾個人面前便飄過一扇門來，門上寫有兩個漂亮的篆字：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