寵物愛人(原創連載)
第一卷。遇見既榮幸。第十三章。我叫聞一莳。
鎮紙一放,狼毫沾滿濃墨,在宣紙上筆走龍蛇。爺爺書寫下我的名字。
“聞一莳。”
爺爺給我取名聞一莳。他說在給我想到這個名字之前,他做了一個夢,夢見陽台上開滿了莳蘿花,有香味充斥鼻腔,他往樓下看去,那花像瀑布一樣垂到地上,浩浩蕩蕩。
2000年十一月7号,我正式成為了聞家的一員。在妹妹出生後的幾天,聞爺爺找到了父母還有我外公外婆。他把自己内心的想法說了出來,兩家人聚在酒店裡,一是為了妹妹的滿月酒商量各種事宜,二是聞爺爺想把我的戶口遷過來,說以後孩子考學,戶口不在本地,是要回原籍考試的,這樣太麻煩了。還有最重要的一點,聞爺爺喜歡我,想讓我跟着他們家姓,落在他們家的戶口本上。也算是遂了他想孫子孫女兩全的願。
聞爺爺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我啊還是為孩子考慮。以後考學沒有本地戶口是個麻煩事啊。再者我是真喜歡武沅這個孩子。我從側面也問過他,願不願意跟我們一個姓啊。笑笑也說了,學校裡很多同學也問他,怎麼不跟姐姐一個姓呢。弄得孩子不知道說什麼好。一開始孩子還不知道怎麼回答我,後來漸漸的也點頭答應。我心裡啊别提多開心了。嗯......對!我是有個私心,也想要孫子。但是不管孫子孫女我都喜歡。但是啊!我還是要說但是!以後孫女生的孩子不跟咱一個姓啊,要是武沅跟了我們一家的姓,那就是明明白白我們家的人了。武沅這孩子重感情,老實聽話,特别的懂事。他也知道誰對他好。來我們家也有幾年了。跟我們相處的好還是不好,不管誰都是看在眼裡的,加上孩子本來就小,這從小培養的感情,牢靠啊!”
外公外婆互相看了一眼,又看向我母親。
“爸。您說的這些我們都明白。我呢還是想着問問孩子的意思。要是孩子真願意,我這絕對支持。”
母親先亮明的心意。至于外公外婆他們也沒有意見。
看着一桌子珍馐美味,對于滿月酒的菜品,兩家人甚是滿意。聞爺爺那天開心極了,多喝了幾杯。一拍桌子。
“就這麼定了。滿月酒就選這家酒樓了。倆孩子的戶口一起給辦了。桐熏啊這事交給你了。盡快辦啊。争取滿月酒之前辦好了。就當給兩個孩子一塊慶祝了。還要定一個大蛋糕,好幾層那種!”
放學回家,我跟姐姐的第一件事就是先跑去母親的房間看看妹妹。
他們給妹妹取名叫“娃娃。”這個名字是姐姐給争取的,姐姐說看到妹妹的第一眼,她就覺得妹妹跟一個芭比娃娃一眼,睡眼惺忪,咬着手指,柔軟的像一塊橡皮糖。她喜歡親吻妹妹的臉蛋還會輕輕咬一口。以前在家吵吵鬧鬧的聞笑笑,現如今連走路都輕飄飄的了,進入樓道裡都蹑手蹑腳,害怕上樓梯的聲音影響到睡覺的妹妹。以前放學回家那可是風風火火的進樓道,跟闖九州似的,生怕滿樓上不知道是她聞笑笑殺回來了。
在起名字這件事上,姐姐固執己見。她壓過了爺爺還有爸爸,不管他們是否同意,執意要給妹妹取“娃娃”這個名字。她撒潑打滾無理取鬧,鬧得雞犬不甯。最後還是母親站出來,支持了姐姐。
“就叫娃娃吧。挺好的。聞娃娃,我也喜歡。反正是咱們最小的女兒,取一個讨巧的名字倒是挺符合的。笑笑啊,以後又多了一個妹妹,你可要好好的當一個姐姐。”
姐姐立刻站起來,像是軍人做報告一樣,有闆有眼的宣布,“報告首長!保證不辜負諸位的期望!”
那天放學母親撫摸着我的頭,聞叔叔跟爺爺在客廳說着話,奶奶一個人在廚房張羅着飯菜,她要做兩樣飯菜,母親吃的跟我們吃的不一樣。奶奶先把母親的做好了端到了房間裡,一股子說不上來的味道,反正香油是放挺多的。
“麗韻啊。今天給你弄了一個豬蹄,我沒放醬油隻放了一點點鹽。多喝點燙,我熬了一下午了。”
姐姐看到碗裡的豬蹄,就讓她倒胃口。“白不刺列的。沒有賣相。奶奶,這好吃嘛?”
奶奶白她一眼,“你小孩子懂啥。起開,先去寫作業,你們的飯還要等一會呢。我先去給你們的妹妹把尿布給洗了。“
“我來吧。我給我妹洗!”姐姐直接抱起旁邊的盆子。
那一大盆的尿布,上面還有妹妹發黃的排洩物。姐姐卻不嫌棄。
“笑笑!要用衛生間裡面的豬胰子洗,不能用洗衣粉啊。先用熱水燙一下!”奶奶追了出去一遍遍的叮囑。
“武沅。你過來。媽媽有話對你說。”
母親放下碗,她對于奶奶的月子餐也是有些排斥。
“武沅啊。你爸對你好不好啊。”
我知道她說的這個“爸”指的是誰。
我點點頭,像是一個學生在接受老師的思想教育一樣。
“武沅。那你以後跟姐姐妹妹一樣姓聞好不好呢?”
看着靠在床頭的母親,她的面容被台燈暈染的格外溫和,或許是剛生産完的緣故,她的五官容貌好似聖母。我虔誠的看着她,看的出了神。現在即便是她又有了孩子,而她依然是愛我的,我沒有被抛棄也沒有失去一點疼惜。
“武沅!來!爺爺跟爸爸對你有話說。”
聞叔叔不知何時站在了門口。我起身跟着他來到了我的卧室裡。聞叔叔将我肩上的書包拿下來放在書桌上。他讓我在床上坐下來。
我好似有了心靈感應一樣,知道他們接下來要說什麼。聞叔叔跟爺爺對我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我似乎什麼也沒聽進去,我并沒有選擇權,我隻好聽之任之,盡管我知道他們内心是喜歡我的,我有點慶幸,自己得到了他們的認可與包容。像是得到一件寶物一樣,但我不能喜笑顔開,不能将心事袒露出來。姐姐扒着門框沖我笑,聞叔叔看到了對我擠眉弄眼的姐姐。
“笑笑!你尿布洗完了嗎?”
聞叔叔哄她走,她别扭着一步三回頭。她也知道今天注定是一個特殊的日子,一切就緒隻欠東風。我隻要點頭了,那就是皆大歡喜水到渠成。兩全其美人間樂事。這個家在幸福這條路上又邁了一大步。我隻能錦上添花,不能從中作梗。
“爸!我願意。”
簡簡單單四個字。他們如同聽到了“欽此”一般。欣喜若狂。
爺爺在我額頭一吻。“太好了。桐熏啊。抓緊辦吧。讓你那幾個朋友使使勁啊。務必在娃娃的滿月酒之前辦好了。咱們家也算是雙喜臨門。太好了,今晚咱父子多喝幾杯。把你的好酒拿出來!”
奶奶在客廳開始催促,“吃飯啦。老的小的都去洗手去啊!”
奶奶張羅完我們的飯菜,又端着碗去了母親的房間。“麗韻啊。你吃好了嗎。再喝碗湯吧。喝完了你下來走一走,我抱孩子就行。”
我終于正式成為了這個家庭的一份子,看着房間裡跟奶奶其樂融融的母親,她們在逗着襁褓中的妹妹,看着飯桌上跟爺爺爸爸鬥嘴的姐姐,我終于如釋重負,不再以局外人的視角去看待這一切。原本以為我在考入大學走入社會,離開這個所謂的家之前,都不會真正的融入到這個家的核心,我就像一個“外援”一般,坐在闆凳上,要不要上場得分,全憑人家的賞識,若我能力不足,則是冷闆凳上的常客。所以在很久的時間裡我都是竭盡全力的聽之任之,不敢有一點自己的心思。那些曾被我扼殺在搖籃裡的小想法,也早已成為了虛幻的泡影。
那一聲“爸”促使我完成了一次華麗變身。
聞爺爺聞叔叔就成了“至死方休”的過去式。我們都将換了一種新的交往方式。
爺爺在案台上鋪上宣紙,再用鎮紙抹平。一管狼毫沾滿墨水。
“來!我教給你寫字。”
他握住我的手,在宣紙上寫下“聞一莳”三個字。這就是我的新名字。是我重獲新生的一個鐵證。他的左臉貼着我的右臉。祖孫同樂,一種安享晚年的感覺在爺爺心中油然而生。爸爸用相機拍下這個畫面,永遠定格了這一份時間所賦予的美好。刹那也會成為曆久彌新的花朵,盛開在光影之下。
我不知道爸爸是動用了什麼關系人脈,用了什麼方法。他不負衆望,将我的名字落在了他的戶口本上。在派出所裡我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寫在了聞桐熏,聞笑笑的下面,而我的下面是聞娃娃。我們四個成了堅不可摧的堡壘。我的身份明朗了。在同學詫異的目光下,我把新的名字寫在黑闆上,課本上。
滿月酒那天高朋滿座,歡聲笑語中我被人群淹沒,看着一個個人影像高樓大廈一樣,有個聲音喚我“一莳”一聲聲的呼喚,我循着聲音來到爸爸身邊,拍全家福了,我們在紅色的幕布下,在衆目睽睽中,拍了一張全家福。爺爺拉着我的手,去切那個五層的奶油蛋糕。他把最上面的那一大塊給了我,一朵豔麗的花朵,綿密如雲的口感。
“這麼疼着,又不是親的。”
不知是誰的一句話,尤為刺耳。在爺爺鼓膜上劃了一下。他當場就不高興了。
“誰說不是親孫子了。聞一莳!就是我們家的孩子!戶口本上寫着呢!這能有假嗎!”
一句結結實實的話,擲地有聲。像是在對着世界宣告,我是如假包換的聞家人。不容置疑。
那天的酒宴,人滿為患。寬敞的大堂卻顯得不夠用。
後來外婆跟外公私下裡談起這件事,外婆說爺爺就是重男輕女,怪母親生的是個女孩。爺爺一直想要孫子的心态被外婆看的明明白白的。
“為什麼娃娃生下來了才給一莳改名字遷戶口。還不是嫌娃娃是個女孩。這下好了我們一莳成了他家的寶了。改名換姓他也能想得出來。這老聞啊算盤打的賊溜。”
外公打住了外婆的絮叨,“你行了吧。人家老聞一家子可真不錯了。你還說人家重男輕女呢。你不也一樣嘛!兒媳婦生了倆孫女你那臉拉的老長了。連月子都沒伺候。閨女生了一個外甥,看你那時候高興的。屁颠的伺候了一個月。咱不求别的,隻求他們家真心待咱孩子就行。這一莳現在挺有福的。”
日子在流水般的度過,我與昨日就此别過。
“聞一莳!”有人叫我。
我一回頭已經是2001年6月了,我的童年正式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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