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牆那邊有杏花

...

連翹幾天前就有花開的,并不多。在路邊走着走着,就見幾絲鮮黃的瓣隐約在低矮些的花木叢裡。沒有近瞧,這花木在小城裡太常見,路邊很多,形狀像花籃,是它的長枝條,都被人整理過。

更早的應該是迎春花,也在路邊,不過是在小城外。那時候,父母還在,時常能朝家跑。跑過了三九,跑過了雪融,又跑進了雨水,待聽到雷聲響起的時候,這迎春早就來了。

起始,它也是隐隐約約的黃,不過,顔色更像太陽。一次兩次的回家,二次三次的回城,一不留神,迎春花如毯子一樣,都是金燦燦了。

初春短暫,如同童年,還沒有嘗出滋味,再回去的時候,就是清明了。清明節裡,老天總喜歡下雨,即使撐起雨傘,眼前也朦胧着,不知是淚水還是雨水,而這時候的迎春花,也已經在仲春的風裡飄零了。

老家,在城外,多迎春,小家在城裡,多連翹。前些年,總是把兩者混為一談,相似的枝條,相似的花朵,灌木叢裡也是橙橙的黃,可心裡長草時,哪裡管是連翹還是迎春。每當城裡的連翹開放的時候,我就稀裡糊塗地認為,暖春來了。以緻好長一段時間裡,總是被季節拖着走,昏昏沉沉,不知魏晉。

日子也有腳步,小步是一天,大步是一年。當失去的過多,也就有清醒的時候,但一切都成了過往,眼前隻剩下美麗着的花草了。

...

愛人的書房,一向很亂,兩台電腦也被埋在書堆裡,這是我深惡痛絕的,某一天,就想趁着他出去,給他稍微收拾一下。仰頭拉起窗簾,再打開透明的窗,陽光撲進來的時候,竟然被它打暈了。模糊中,一個紫色的影子輕輕閃過,接着,手指被什麼東西觸碰了一下。驚訝中去低頭,一支鼓滿了花蕾的杏花枝,趁我不備,心虛地探進了家門。

噢!杏花就要開了!它是不知道,我的心在歡呼了,這是我早就有了的期待啊。

杏花,當是我最初的仰望,它來自隔壁大爺家,在老家院牆的另一邊,已經在記憶裡存在好多年了。

杏樹的花朵,到底幾個花瓣,好不好看,似乎從來沒有在童年的心裡印下過影子,隻是每一個杏熟時節,記憶中,有一個小小身影,總喜歡徘徊在那堵牆下。孩子的希望,娘看在眼裡,即使心知肚明,也隻是無奈地搖頭。娘手裡并不缺買杏子的錢,可集市上的商品又少的可憐。能吃到又酸又甜的杏子,從來就不在期待之内。

物質貧乏的年代,家族中妯娌不和是常有的事,不識字的大娘和娘從來不說話,我們也很少去隔壁家。而堂哥早已經把伸到我們這邊的杏樹枝砍掉,任憑金燦燦的杏子一年年地成熟了一樹,我們姊妹也沒有吃到一個。

如今,堂哥也老了,不知道那棵杏樹他還記得否。作為他的小堂妹,我記得,但也隻是記得。

但我還記得大爺大娘的晚年,我們常去看望他們,那時候,村裡的房屋已經按照規劃變得整整齊齊。隻是每一次去,我都想到那棵大杏樹,如果它還在,大娘的熱情裡,會不會有我盼望已久的杏子?我想能有吧,畢竟那時候,集市上已經可以買到酸甜可口的杏子了,當然還有梨子,桃子,以及其它我曾經盼望過的水果和零食。

...

重新打量着面前的這個杏樹枝,看着那些飽滿待開的花蕾,我忽然想到那天看到的連翹,這會兒的路邊,如“花籃”一樣的連翹,一定成了名副其實的美麗花籃了吧。

真的,走了很多路後,才發現,哪裡有什麼更美,在季節裡的花草,應該都用一個“最”字,才能表達出我的心情。迎春是這樣,連翹是這樣,還有窗外那正要開放的杏花。美在季節裡的它們,正等着我去重新了解和欣賞。

總有些不變的東西,在原地等着我們,然後再度牽起我們的手,一起前行。他們給我們勇氣,給我們信心,直到地老天荒的那一天,初心依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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