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夏秋冬】他鄉的老人
鄭重聲明:本文為原創首發,文責自負。
快要入冬了吧?她是如此想的,但從來沒有人告訴她是否正确,她往前挪動兩步後,似乎聞到了打谷的獨特香氣,她的鼻子抽了抽,想要多聞聞此時的香味,但又不能過分明顯,生怕途徑的人看見她了,笑話她,雖然她已經什麼都看不見。
記得在一年前,一位客人來到她處,透露了軍隊經過的地方,第二天,她便收拾行當,一年後,她終于來到此處,奇怪的是,每到一個新的地方,似乎更為平和,更為甯靜,她聽出來了,沒有着急的逃亡,更沒有蕭殺之聲,此處是一個邊遠之地,或許軍隊曾經到過此處,但肯定沒有成為戰場。
風帶着歌聲吹來,是她未曾聽過的歌曲,帶着濃厚的鄉音,跟她的故鄉有點相似,她更為确信了,手裡的拐杖也抓緊幾分。
有人經過她的身旁,她聽見他們不約而同放慢行走的步伐,更壓下了聲音,可惜的是,眼睛在出生時便已經用不上,隻能靠着耳朵生活,行人的議論聲都飄進她的耳朵裡。
“看看老奶奶,是逃亡來的嗎?”是小姑娘的聲音,溫潤清脆,她能從聲音辨别對方大約年紀。
臉轉向聲音飄來的地方,慈祥笑着,她習慣如此,并不像同行那般嚴肅。
或許是小姑娘看見她笑了,也牽住同伴停下腳步,她不能看見對方身上的衣着,眼睛模糊大概估摸着是一個小姑娘牽着母親在她面前走過,她對着兩人笑了笑,微微點了點頭。
“老奶奶,請問你是逃亡來的嗎?”
小姑娘再一次發出溫潤清脆聲,她聽見了,舒服地嗯了聲,然後搖搖頭,道:“不,我是來找我的兒子的。”
她看見面前兩人互相對視一眼,并不能看見她們地神情,想必是十分驚訝吧,但有趣的是,她也從沒見過驚訝的表情是如何的,隻好站着那等着,歲月讓她懂得接受寂寞和等待。
“找兒子?我可以問您兒子叫什麼名字嗎?”小姑娘說着,是疑惑的語調,她聽明白了,也早已預料。
但她還是微微搖了搖頭,因為她從來沒有給兒子叫上名字,她也不知道兒子是否有名字,隻知道在兒子出生的一刻,便給兒子的父親抱走了,她從沒聽過兒子的聲音。
或許是等的時間長了,小姑娘再問了一次,生怕她沒有聽清楚,畢竟老人家的耳朵并不靈敏,這是她作為問米靈媒時觀察出來的。
“嗯,沒有名字,我也不知道,隻是聽人說他當兵了,軍隊到了這裡來,我也跟到這裡來。”她淡淡說着,并沒有察覺聽者的驚訝,接着,小姑娘問了她是從那裡來的,她回答了,也聽出小姑娘同伴發出的驚訝聲。
“如果您從來沒有見過您兒子,又怎麼知道他會知道您呢?”小姑娘的同伴第一次問出聲來,果真沒錯,是小姑娘的母親,聲音溫厚帶着慈愛。
“他會認得我的。”說着,她苦笑幾聲,如果兒子知道母親是瞎的問米靈媒,肯定會認得她來,又或許像許多神話故事一樣,兒子與母親之間會有一種特殊的聯系,她相信作為靈氣強大的靈媒,與兒子間的聯系肯定特别濃厚。
此時,又有人經過,被小姑娘母親抓住了,并耳語着,她聽得清楚,就是把剛才的對話又說了一遍給對方聽,如此也好,省得多費唇舌。
“老奶奶,您餓嗎?我這裡有塊餅,是給我爹送去的,我想他肯定不介意我給了您。”說着就打開手中的白布,拿出一塊大餅送到她面前,一個精靈似乎意識到了,抓着她的手把餅放在她的手上,她沒有抓住,反手做了一個拒絕的手勢。
“老奶奶,您就拿去吧。”說着,小姑娘又把大餅送到她手上。
“不用,我包裡有吃的。”說着,她反手把肩上的包拿下,打開,放在上頭的大餅早已發黃發硬,她指着,然後重新把包整理好又挎在肩上,說:“你看見了,小姑娘,我可有許多口糧,你就留着拿回去給你爹吃。”這個方法屢試不爽,她不需要人可憐,從出生開始,父親把她賣到師傅那開始便決定要靠自己生活,所以這一年來,早已經把口糧吃得無多的她,為了不讓人可憐,便把最後一塊留着,放在行李的最上層,如果有人想要送她吃的,就按此方法推搪過去。
人越來越多,都是圍繞着她,問着說着,她就像如此,越多人出現,也就越快知道兒子是否來過此處,但結果總是一樣,可憐她的同時也笑話着她。
天就像人群圍繞她時一樣來的迅速去得迅速,天黑沉下來,所有人似乎都約好一般,一哄而散,就連最開始的小姑娘也跟着她母親走了,隻剩下她一人在田野邊緣。
她站在原地,等了一會,等待着,确認沒有任何人為制造的聲音後,方才蹲坐在地上,打開肩上的背包,把大餅下的草根菜葉掏出來,葉子許多已經不再支菱,跟她一樣被時間帶走了健康,她把葉子掰下折疊成跟嘴巴一樣大的形狀,然後放進嘴裡,慢慢咀嚼,這些就是她這大半年來的食物,都是從地裡或者街上拾起的。
秋夜,是涼爽的,但對于上了年紀的她而言,還是有點吃不消,剛才一對年輕夫婦攜手經過,她沒有看見,隻是猜測對方的恩愛,年輕夫婦問起她的事,她也回答了,接着對方說要把她帶回家,她搖搖頭拒絕。
不能讓任何人可憐,她是一個堅強的人,也是一個頑固的老人,從沒有人敢再她面前說話她,尤其是從前的客人,現在,離開了熟悉的地方,所有人似乎都對她失去尊敬,她不能接受,但又不得不接受。
尋找兒子或許是一件錯誤的決定,她想着,靠在田坎裡睡着了。
有人從頭頂上方的小路經過,她聽見聲音立馬坐直身子,沒有寒冷吹得骨頭疼痛,因為身上蓋着被子,不屬于她的被子,或許是兒子知道她,認得她,在晚上給她送來的,如同以往地安慰着自己,緩緩站起把被子疊好後挂在背上,猶豫着是否前往下一個地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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