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橫捭阖：子貢遊說春秋列國

春秋戰國故事273

齊國的陳氏家族，世世代代深得民心，長久以來懷有篡奪齊國政權的野心。等到陳恒繼承爵位，叛逆的圖謀更加急迫，他忌憚高氏、國氏的黨羽衆多，想要把他們全部鏟除，于是向齊簡公上奏說：“魯國是我們的鄰國，卻和吳國一起讨伐齊國，這個大仇不能忘記。”

齊簡公相信了他的話。陳恒趁機推薦國書為大将，高無平、宗樓為副将，大夫公孫夏、公孫揮、闾丘明等人都跟随出征，出動了一千輛戰車。陳恒親自為軍隊送行。齊軍駐紮在汶水之上，發誓要滅掉魯國才返回。

這時，孔子身在魯國，正着手删訂《詩經》《尚書》。一天，弟子琴牢，字子張，從齊國來到魯國拜見老師。孔子詢問齊國的情況，得知齊國大軍已在邊境上，大吃一驚，說：“魯國是父母之邦，現在遭受兵禍，不能不救！”

孔子召集了門下弟子，問他們：“誰能為我出使齊國，來阻止讨伐魯國的軍隊呢？”子張、子石都願意前往，但孔子不答應。

子貢離開座位問道：“我可以去嗎？”

孔子說：“可以。”

子貢當天就告辭出發，到達汶水邊上，求見陳恒。陳恒知道子貢是孔子的高徒，這次來一定有遊說的話，于是故意面露怒色等待他。

...

子貢坦然進入，旁若無人。陳恒迎接他進去相見。賓主坐定後，陳恒問道：“先生這次來，是為魯國做說客嗎？”

子貢說：“我來，是為齊國，而不是為魯國。魯國是難以攻打的國家，相國為什麼要攻打它呢？”

陳恒問：“魯國為什麼難以攻打呢？”

子貢回答說：“魯國城牆單薄而且低矮，護城河狹窄而且水淺，國君軟弱，大臣沒有才能，士兵不熟悉作戰，所以說‘難以攻打’。我為相國考慮，不如攻打吳國。吳國城牆高峻而且護城河寬廣，兵器铠甲精良鋒利，又有良将守衛，容易攻打。”

陳恒勃然大怒說：“你所說的難易，颠三倒四，不合情理，讓我無法理解。”

子貢說：“請讓左右的人退下，我為相國解釋。”陳恒于是屏退随從，走向前去請教。

子貢說：“我聽說，外部有憂患的，就攻打弱小的國家；内部有憂患的，就攻打強大的國家。我私下觀察相國所處的形勢，您不是能與其他大臣共同執政的人。現在攻破弱小的魯國，成就的是各位大臣的功勞，而相國卻沒有參與其中。一旦各位大臣的勢力日益增強，那麼相國就危險了！現在如果您悉數發動齊國的軍隊與吳國作戰，并派大臣去統領他們，那麼民衆在外效死，大臣都上了前線而使朝廷空虛，這樣一來，您上面沒有能成為強敵的大臣，下面沒有身為平民的賢士和您抗争，能孤立國君而控制齊國的，就隻有您了，這難道不是最合适的計策嗎？”

陳恒的臉色頓時緩和，欣然問道：“先生的話，說到我的心坎裡去了。但是軍隊已經在汶水之上，如果轉移去攻打吳國，人們将會懷疑我，怎麼辦呢？”

子貢說：“隻要按兵不動，讓我去南方拜見吳王，說服他救援魯國而攻打齊國，這樣一來，與吳國作戰，就不用擔心師出無名了。”

陳恒非常高興，便對國書說：“我聽說吳國将要攻打齊國，我們的軍隊暫且駐紮在這裡，不可輕舉妄動。你們去打探吳國人的動靜，必須先打敗吳國軍隊，然後再攻打魯國。”國書領命答應，陳恒于是返回齊國。

子貢星夜兼程來到東吳，拜見吳王夫差，勸說道：“吳國、魯國聯合讨伐齊國，齊國對此恨之入骨。現在他們的軍隊已經在汶水之上，将要攻打魯國，接下來必然會攻打吳國。大王為什麼不攻打齊國，以救援魯國呢？打敗有萬輛兵車的齊國，收服有千輛兵車的魯國，威勢超過強大的晉國，吳國就可以稱霸了。”

夫差說：“齊國以前向我承諾，願意世世代代侍奉吳國，我因此撤軍。現在齊國不來朝拜，我正想去問他們的罪，聽說越王勾踐勤勉治國，訓練軍隊，有謀取吳國之心，我想先攻打越國，再攻打齊國也不遲。”

子貢說：“不可以！越國弱小而齊國強大，攻打越國獲得的利益小，放縱齊國帶來的禍患大。畏懼弱小的越國而躲避強大的齊國，不是勇敢；追逐小利而忘記大患，不是明智；勇敢和明智都失去了，憑什麼争霸呢？大王如果顧慮越國，我請求為大王去東邊拜見越王，讓他親自拿着箭袋和弓弩來跟随您做下屬，怎麼樣？”

夫差非常高興地說：“如果真能這樣，正是我的願望。”子貢辭别了吳王，向東前往越國。

越王勾踐聽說子貢将要到來，派人預先清掃道路，出城三十裡，在郊外迎接，安排他住在上等賓館。勾踐恭敬地問道：“我們國家地處偏僻的東海之濱，怎敢勞煩您這位賢人遠道而來呢？”

子貢說：“我是特地來慰問您的！”

勾踐再次行禮說：“我聽說禍福相依。先生前來慰問，是我的福氣，請談談您的看法。”

子貢說：“我現在拜見吳王，勸說他救援魯國而攻打齊國，吳王懷疑是越國的計謀，他心裡想先讨伐越國。沒有報複别人的心思，卻讓人懷疑，這是笨拙；有報複别人的心思，卻讓人察覺，這是危險。”

勾踐驚訝地直起身來，說道：“先生用什麼辦法來救我呢？”

子貢說：“吳王驕傲而且喜歡谄媚之人，太宰伯嚭專權而且善于進讒言。您用貴重的禮物取悅他的心，用謙卑的言辭盡到禮節，親自率領一支軍隊，跟随吳王讨伐齊國。如果吳軍作戰不能取勝，吳國從此就削弱了，如果作戰取勝，必然會驕傲自大，萌生稱霸諸侯之心，下一步，将會率兵攻打強大的晉國。這樣一來，吳國露出了破綻，而越國就可以趁機行動了。”

勾踐再次跪拜說：“先生的到來，實在是上天的恩賜。如同讓人起死回生、白骨長肉，我怎敢不接受您的教導！”于是贈送給子貢二百兩黃金、一口寶劍、兩匹駿馬。

子貢堅決推辭不接受，返回拜見吳王，報告說：“越王感激大王保全他的恩德，聽說大王有疑慮，心裡非常恐懼，很快就會派使者來謝罪了。”

夫差讓子貢住在賓館，留了五天，越國果然派遣文種來到吳國，在吳王面前叩頭說：“東海邊上的卑賤臣子勾踐，承蒙大王不殺之恩，得以供奉宗廟祭祀，即使肝腦塗地，也不能報答！現在聽說大王推行大義，誅殺強大，拯救弱小，所以派下臣文種，獻上先王所收藏的二十套精良铠甲、屈盧之矛、步光之劍，來祝賀軍隊将士。勾踐請問出兵的日期，将在全國範圍内挑選三千名士兵，來跟随您充當下屬。勾踐願意身穿堅固的铠甲，手拿銳利的武器，冒着弓箭飛石，死也無所畏懼。”

夫差喜出望外，召見子貢說：“勾踐果然是講信義的人，想要率領三千精兵跟随我讨伐齊國，先生認為可以嗎？”

子貢說：“不可以。使用越國衆多的士兵，又役使他們的國君，也太過分了。不如答應出兵，而辭謝他們的國君跟随。”夫差聽從了他的建議。

子貢告别吳國，又向北前往晉國，拜見晉定公，勸說道：“我聽說，沒有長遠的考慮，一定會有眼前的憂患。現在吳國攻打齊國的日子不遠了。吳國作戰如果取勝，一定會和晉國争奪霸主之位，您應該做好準備，整治軍隊，休整士兵，來等待他們。”

晉定公說：“我恭敬地接受您的教導。”

等到子貢返回魯國時，齊國的軍隊已經被吳國打敗了。

本故事基于《東周列國志》進行編寫，原創作品，持續推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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