鲸鳴
我的悲傷纏着我,要弄清它的名字——泰戈爾
眼淚從眼角滑落,順勢流下到發間才慢慢消失不見,芳銘帶着恍惚的迷亂躺在地上,看着天花闆的這處與那處,靜聽藍鲸鳴叫的聲音。
這裡大概是夢吧。
她起身環顧這個房間,是一個日式的木頭房子,地闆也是木質的,摸起來很暖和,枕頭上方的天花闆上垂下來一個白熾燈,有扇可以滑開的木門,她想,這個應該通向某一個花園,但是木門上面有隔窗,水花樣的光紋在那裡無序地閃動,這些光射穿了房間的灰暗,映在她的眼中。
她站起來,找到了開關,但是打開之後想象中的光卻沒有出現,回首一看,鎢絲被卷成了笑臉的模樣,還有兩個小圈圈當做眼睛,雖然沒有光,但是白熾燈的笑意依舊填滿了房間。
她抱着腿腿坐下,微笑之餘思考着夢的寓意,夢呀夢,你這次又會給我帶來怎樣的驚喜呢。一陣鲸鳴劃破了房間的寂靜,這樣的聲音有一種渾厚的空靈,仿佛來着世界深層回響,芳銘擡頭看向閃動波紋的門窗。
滑開了門,卻是比夢還要夢幻的場景。
在屋檐下有個走廊,她小心地繞過風鈴,來到走廊,而走廊外是海洋,海面遠遠高過了屋頂,這裡似乎有一層屏障,這屏障包裹着這深海的一間木房。
她不敢把手伸出屏障之外,擡頭看去,海面在遙遠的高處洶湧地波濤起伏,雙腿一軟,就坐下了。
此刻又傳來鲸魚的聲音,不過輕微的好像一陣風,隐隐約約地啜泣。
夢啊夢,你想要告訴我什麼?
她挪動身子,靠在身後的門上,然後用雙手把腿腿抱住,發散落下來。她看着遠方,在深藍的背景下模糊地漂浮着灰暗的影子,那大概就是呼喚她的那隻鲸魚吧,它的聲音像是在哭泣。
“你也需要人傾聽你的心事麼,那講給我聽吧”她輕輕地對悲傷的鲸魚說
鲸魚它鳴叫着,似乎唱着古老的歌謠,悠遠地回蕩着英雄的史詩,低訴着又是情人的幽怨,一聲一聲講給芳銘,她微笑,悄悄留下淚痕。
夢啊夢,你為何如此孤獨。
在與藍鲸的共鳴中她似乎懂了,原來這個夢源自孤獨,她很理解藍鲸,她和它一樣,在枯燥的歲月裡也做了許多個精彩紛呈的夢,在無數個冒險裡沉溺于虛幻的狂歡。
芳銘不再抱着,轉而盤起腿,坐正了身子,所以夢啊,你是想告訴我,我很孤獨嗎?
她向前探出身子,想詢問鲸魚,但鲸魚沉默不語。
于是隻好靠在門上,垂下眼睛,她用左手撫摸着地闆,地闆傳來陣陣溫熱。
她已經做了尋找那個人一輩子的打算。夢裡那個模糊不清的面孔,他的身影,她記住了,那些真切的感覺,熾熱的感覺,她記住了,夢醒之後的落寞與孤獨,她也記住的,而記住這一切才能在茫茫人海中尋找到那個人,即使花一輩子的時間,或許一輩子仍然找不到,無論如何,她都已傾心于他,再無改變的可能。
但是她遇見了,而且是在最青春的年華,于是她墜入愛河,在熱戀裡沉淪,甜言蜜語似乎都說不完,耳邊的誓言好像都發不盡,那為何她還會有如此孤獨的夢……
雪似乎飄落了,雪花在海洋裡四處遊蕩,就好像巨大的水晶球。
那天她踮起腳尖親上去了,趁他不注意的時候,那種感覺,觸電一般的酥軟,是很想再親的感覺。
他送她到門口後就走了,她進門後又轉身出來,抿着嘴,看着他的背影,在風雪裡越行越遠,直到再也看不清。
一股徹底的寒冷突然席卷她,她緊抱住自己,蜷縮在地上,她明白了,她害怕孤獨,她害怕他離去。
傳來一陣鲸鳴,安慰芳銘的傷痛。
兀的,她不再哭了,懷着淚眼看着面前沒有盡頭的黑暗,淚掉下來,直堕深淵。
藍鲸轉動了身子。
“别怕,我不會跳下去的”她安慰藍鲸說
“我是不會被這一點點亂七八糟的想法就做無法挽回的事情的”她抽噎了
“抱歉啦,我是不會認輸的”
她明白,她不是戀愛腦,她隻是愛自己靈魂的另一半,一個願意陪她做夢,願意陪她思考,同時也願意裝傻的他,而這愛富于哲思,源于理想,深刻同時也深沉。
“愛不需要理由,而我要一直愛下去”
“鲸魚先生,也請你,如果愛上了某個鲸魚小姐,那就一直愛下去,不要讓她傷心流淚”她笑着說,淚水滑到嘴角
風突然吹過,風鈴奏響,風牽着鈴聲一直跑到遠方。
從房間裡遊出小魚的飄帶,一直随風搖擺。
有一隻小魚兒掉隊了,芳銘捧在手心裡,它從衣袖鑽進去,脖頸處鑽出來,有點癢癢的。
小魚兒向上遊去,她的目光随它而去,這才發現,她在上浮,離水面如此之近。
“鲸魚先生,再見啦”她俯下身子說
光啊,暖暖将她包圍,她好似一片羽毛,落到塵世的床上。
夢醒了。
她打開窗子吹吹冷風,臉頰依舊燙燙的,突然傳來一聲悠遠的車笛聲,婉轉一如鲸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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