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死得其所|多情小子

        牛三告訴沈妍菲那位船夫大嫂在食物裡茶水裡動了點手腳,僅此而已。

        沈妍菲見自己的背包已被打開,裡面的銀兩和銀票不翼而飛了,這才恍然大悟,說道:“原來她是假船夫。”

        牛三點頭,表示同意她的看法。

        “真晦氣!剛一出門就被人拐了。”

        想想自己的處境,又身無分文,性情溫和的沈妍菲窩了一肚子火,她咬了咬嘴唇,恨聲道:“下次讓我碰上她,我決不輕饒她!”

        牛三道:“從今往後,你永遠也碰不上她了。”

        “為何?”

        “因為她已經消失,說她不存在了也行。”

        沈妍菲不懂。

        牛三不再解釋,他把身子側向一邊。

        他把身子側向一邊,沈妍菲立即看到了另外一幅景象。棚子外的船夫仰面躺在地上,衣襟被液體洇透,身下有一灘血。她死的樣子一點也不恐怖,倒有幾分安詳。

        “是你殺的?”沈妍菲轉向牛三,又瞄了一眼牛三身上的血迹。

        牛三點頭承認。

        沈妍菲歎息道:“不就拐了幾兩銀子嘛,你也不至于要了人家的命呀。”

        “如果她犯的錯僅僅是拐了幾兩銀子,那倒也罷了。”

        “此話怎講?”

        “她要殺你,準确地說,她要在你昏睡中切去你的腦袋。”

        “哦?”沈妍菲顯然不信。

        牛三撿回船夫的刀,給她看。

        沈妍菲是習武之人,對兵器自然十分熟悉,她接過刀,上下翻看了一眼,蓦地抖手一抛,菜刀宛如夜空中的流星,隻聽“咔嚓”一聲脆響,兩丈外一顆碗口粗的樹幹被攔腰斬斷。

        “嗯,是把好刀,恐怕擁有此刀人的刀功比刀還要好。”

        “姑娘果然獨具慧眼!”

        這時沈妍菲想起了自己的白露馬何故莫名其妙的突然驚逃了,原來……好歹毒的船夫!

        “多謝這位大哥救命之恩!”

        當然了,如果人家不出手,自己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豈不悲哉冤哉?所以沈妍菲雙手抱拳,向牛三行使大禮。

        但牛三根本不領情,他說:“因為我救你也正是要殺你,所以你的‘謝’就顯得多餘了。”

        見沈妍菲實在無法理解,牛三動了動眉毛,接下去道:“我是一名殺手,我的職業就是殺人,這你可了解?”

        沈妍菲很想了解。

        她木怔怔的呆了片刻,道:“這麼說,那船夫也是一名殺手了?可我不明白,你我素不相識,更談不上深仇大恨,是什麼原因叫你殺我呢?”

        “這個問題,你隻能去問買主。”

        “買主?!”

        “隻有買主才知道殺你的原因。”

        “買主是誰?”

        “實在抱歉,除此之外你可以知道你想知道的一切。”

        真是怪了,居然有人雇殺手殺我!沈妍菲問道:“買主出多少錢?”

        “你問的是我,還是船夫?” 牛三反問

        “難道你和她還不一樣?”

        “船夫是一号殺手,拿的是一萬兩,我是二号殺手,拿的是兩萬兩,單位是黃金。”

        沈妍菲淡笑道:“想不到我的命這麼值錢。”

        “當然了,你并非普通的姑娘,價碼低了無人敢接這樁買賣。”

        “你好像很了解我?”

        “而且非常了解。”

        “哦?”沈妍菲倒想聽聽他都非常了解自己什麼。

        “你姓沈,名妍菲,家住京師,其父乃先朝遺臣,現如今是王爺……你有七個姐姐,卻無一個哥哥和弟弟。”牛三如數家珍,滔滔不絕,他說的相當肯定,事實也正是如此。

        沈妍菲凝視着對方,那張至始至終冷冰冰毫無生機的臉,良久之後,方道:“除此之外,你還了解什麼?”

        牛三有問必答,盡量不讓自己的财主失望:“我還了解,你年方十七,在外學藝四個春秋,盡管尚未出師,但你的劍術已經超出你所以的師姐師妹,此時此刻,你正要趕回家給老爹祝壽,是六十歲大壽,日子是七月二十八。”

        沈妍菲點頭佩服,做殺手也不容易,把人家的底細摸得這麼清楚!

        牛三繼續道:“若想成為一名出色的殺手,他做事不僅要有原則性,而且還得學會知己知彼,這樣工作起來才能百分之百的順利。”

         “你是一位與衆不同的殺手,這一點我體會道了。”沈妍菲像跟老朋友拉家常:“但閣下卻犯了一個相當了不起的錯誤,而且錯的離譜。”

        “哦?”這次輪着牛三抓瞎了。

        沈妍菲徐徐道:“你先把我救醒,然後再殺我,你認為你還能殺的了我嗎?”

        牛三淡淡道:“在你看來,這興許是個錯,而我不這麼認為,更何況,我對自己充滿了信心,更相信自己手中這把刀,這把刀已經殺過無數人了,它從來沒讓我失望過,一次也沒有。”

        對這種自負又狂妄的話,沈妍菲不以為然。

        她拿起自己的劍,并目不轉睛地盯注它,抿嘴一樂,仿佛自語道:“你那把是殺人的刀,我這把是哄孩子的玩具。”

        牛三不傻,自然聽得出對方這話的意思,便道:“假如我不幸被姑娘撂倒,姑娘也不必心存僥幸,可以一路暢通無阻地回到京師。”

        沈妍菲詫異道:“莫非除你和船夫之外,還有其他殺手?”

        牛三道:“此番追殺姑娘隻是個開端,倘若我完不成這項偉大的任務,第三号殺手會接着繼續工作;第三号殺手若完不成,第四号殺手再補上,如此前仆後繼,你便了解有多少殺手了。”

        不等沈妍菲開口,他又說道:“不過有一點姑娘不必擔心,你不會遭殺手暗算,更不會遭殺手圍攻,如果哪位膽敢越界,硬要一意孤行,在姑娘遇難之前他已被他上頭的殺手所殺掉。船夫就是一個很好的例證。”

        “你能告訴我這些,我十分感激。”沈妍菲滿面春風地說道:“現在,你可以工作了嗎?因為我還要趕路,不想陪你聊天了。”

        “如果姑娘沒啥疑問了,在下的工作也就開始了。”

        “那麼,請!”

        “請!

        二人之客氣,哪像是敵人,倒像是兩位商人在洽談生意!

        沈妍菲解掉身上的紅綢披肩,疊好放在桌上,然後拿起長劍,從容不迫地邁步出了棚子。

        牛三同樣鎮定異常。

        此時,二人已站在了林子間的空地上。

        又一場生與死的較量即将拉開序幕!

        他們同樣是一對一,同樣是一男一女,唯一不同的,男的是殺手,女的則是被殺少女。少女面沉似水,冷若玄冰,已經再也瞧不見她先前那亮燦燦的笑顔了。

        劍,出鞘了。

        刀,緊緊的握在手中。

        你大概會以為這次搏鬥要比船夫跟牛三更精彩,更持久一些,事實上你估計錯了,因為他們很快就結束了,一點也談不上精彩。

        結束,并非他們言歸于好,你走你的道,我繼續做我的殺手。

        而是,他二人一個安然無恙,另一個倒了地下。

        那倒地之人,竟然是殺人經驗豐富,刀法玄奇的牛三。

        顯而易見,藝高不在年長,少女的劍法更是卓絕!牛三什麼都了解到了,就是沒了解到少女的劍術居然如此神出鬼沒,殺人于無形。

        他不清楚自己是怎麼中劍的。

        他隻知道明晃晃的劍身一閃,手中的刀沒跟上,自己的身體卻莫名其妙的送了前去。

        “姑娘,祝,祝你一路平安。”拼出最後一點氣力說完這句話,牛三就面帶微笑,快快樂樂的到他姥姥家串門去了。

        “謝謝,我會一路平安的。”

        “未必!”沈妍菲話音未落,便有人接上口了。

        遁聲望去,那是一位年輕的不速之客,二十五六歲的光景,手裡的兵器依舊是把刀,不過是把砍柴刀,人的外表像老實憨厚的樵夫。

        “你也是來殺我的?”錯非牛三有言在先,沈妍菲不會有此一問。

        樵夫笑了笑,自我介紹道:“在下姓張,單名一個強字,正如姑娘所言,在下就是來接任牛大哥沒有完成的工作的。”

        “這麼說,牛三的話不是吓我了?”到了這時候,沈妍菲再也不感到意外了。

        “不是!絕對不是!牛大哥的每一句話都是值得叫人信任的,我可以用我們殺手的聲譽做擔保!”張強仿佛十分崇拜牛三。

        “就為兩萬兩黃金,連自己性命都不要了,值得嗎?”沈妍菲無法理解殺手為錢而殺人的心态。

        黃金再金貴,亦貴不過人的性命啊!

        張強更正道:“不是兩萬兩,是三萬兩。”

        沈妍菲沉思片刻,說道:“我想我已經懂了,倘若你完不成任務,價碼還會再提高一萬兩。”張強點了點頭,她又問:“你能告訴我買主是誰嗎,因為我很想知道?”

        張強毫不考慮地說除此之外你可以知道你想知道的一切,與牛三口吻一般無二。

        “是否每個殺手都不會告訴我?”沈妍菲仍不甘心。

        “是的,每個殺手都不會告訴你。”張強做了肯定的答複。

        “既然如此,本姑娘就不耽誤你工作了。”話音未落,沈妍菲已當仁不讓,左手一掐劍訣,劍身“嗡”的一聲輕鳴,一招“怪莽尋窩”直取對方要害。

        “姑娘夠爽快,我喜歡。”張強口中贊道,手下不敢怠慢,他一個側身避過險招,緊接着發一聲吼,身子骨騰空躍起,便是一招 “力劈華山”。

        張強顯然比牛三高明多了,力戰了三十個回合仍不分勝負。

        沈妍菲依舊劍法怪異,神出鬼沒。

        “姑娘的劍法果然名不虛傳!”張強一聲奸笑,蓦地劈向沈妍菲的左肩,刀法之快,無與倫比。

        沈妍菲吃驚之餘,急忙橫劍封住。

        卻不料,就在這轉瞬之間,意外發生了,那柴刀劈肩原來是虛的,隻不過是誘敵之舉罷了。

        他大概想速戰速決,早些結束此項工作,才故意買了個關子。

        沈妍菲一時沒瞧出對方的意圖,還真上了當。

        因為,她手中的劍剛封出去,疾馳而至的柴刀忽又變了路子,改往她的右肩。

        更可怕的是,跟柴刀變換路子的同時,他又連拍三掌,掌勢兇猛,渾厚深沉,大有開石裂碑之嫌。

        一着之失,立陷危機!

        在這種情況之下,若想全身而退已經是很難很難了,不過沈妍菲還算頭腦冷靜,知道如何化險為夷,隻見她面如桃花的臉頰微微一寒,并迅速做出了反應:嬌軀閃電般往後一倒,左手手指拼出一縷勁風,彈向柴刀。

        與此同時,她一隻腳也跟着翹了起來。

        她翹起腳的樣子,仿佛是身不由己似的。

        信心十足的張強滿以為這樁買賣做定了,正當他暗自得意之際,豈料眼前的目标突然消失,“砰砰砰”三聲巨響,渾厚的掌力擊在對面的石頭上,石頭頓時四分五裂。

        而他手中的柴刀,抗不住強勁的指力,被一震之下脫手飛向了天。

        接着,很快的,隻聽“媽呀”一聲痛呼,張強雙手捂着肚子,蹲下,然後在地上打起滾來。

        原來他被少女的腳尖觸碰了一下他的裆部,僅此而已。

        那當然不是輕輕的一碰,否則他不會那麼痛苦!

        “哎呦,哎呦……你,你怎麼往這兒踢?……”

        “有規定不往哪兒踢嗎?”

        “一個姑娘家……”說到這兒,張強痛苦的表情突然僵住,因為,一把刀正落在他脖子上。那刀正是他的砍柴刀。他的砍柴刀尚不是普通的快,刀刃一觸皮膚,宛如切豆腐一般割斷了他的喉管。

        一個生命又結束了!

        他們都死的毫無怨言。

        沈妍菲皺了皺柳葉眉,又望了一眼地上的三俱屍首,不禁一聲輕歎,随繼續上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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