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殺手被殺|多情小子
第1章 殺手被殺(字數:4219)
七月二十八,一個不平常的日子。
說他不平常其實也很平常,因為七月二八是一位老人的六十歲大壽,無論年老的還是年少的,隻要你是人類,過生日便顯得司空見慣實在談不上平常與不平常的。
但是,對于一位姑娘而言,這個日子又确實的不平常!
因為,離家學藝整整四個年頭的她最近師傅突然提出要她下山,這當然不僅僅隻為圓她年幼思鄉之夢,更重要的是家中的老爹已年歲不小了,不該對徒兒太過苛求之故才準了她半個月的假。
姑娘高興壞了,淚水止不住的流!她要永遠記住這個不平常的日子——七月二十八,老爸的六十歲大壽!
姑娘姓沈,名妍菲,芳齡十七,大眼睛,高鼻梁,外表文文弱弱秀秀氣氣,像出身名門閨秀。
事實不僅如此,而且比你想象中的名門還要名門哩,因為其父是“王”子輩的,乃先朝遺臣,朱元璋一統天下時他曾立過不少戰功,其權威,富貴,家業之大便可想而知了。
沈王爺一生好強,唯一讓他感到遺憾的是他有八位女兒卻無一子,這叫他有點傷自尊,總覺着在衆文武百官面前矮人一等。不過,沈王爺就是沈王爺,後來他想通了:沒有兒子沒什麼大不了的,女人一樣不比男人差,一樣能頂門立戶,一樣能獨攬全局!
于是乎,沈王爺把自己最溺愛的掌上明珠小妍菲送出了家門。其用意不言而喻,那便是希望女兒學業有成,将來能像他一樣馳騁沙場,保家衛國,光耀門庭。
他的希望沒有落空,因為女兒很努力,很刻苦,由一個肩不能擔手不能提養尊處優的貴族弱女孩,如今已鍛煉成能打能殺一身是膽滿腔正義的女中精英了,盡管她尚未出師。
沈妍菲辭别了師傅和衆多跟自己朝夕相處的師姐師妹,背上三尺青鋒,便急不可待的像隻玉兔似的下了山。在山下她買了一匹腳程好的白露馬,縱身一躍跳上馬背,向着通往京師的大道策馬揚鞭,絕塵而去。
如果一路平安無事,不發生什麼意外,七月二十八之前輕輕松松趕回府邸應該不是問題。
這天來到河邊,渡她過河的船夫是位女流,四十上下的年紀,一身農裝,五官既說不上好也說不上壞屬于那種讓人看了留不下印象型的。
船夫很會聊天,也很熱情。由于船小,載重量輕,船夫決定先把沈妍菲馱到對岸,然後再回過頭來馱白露馬。
但不知何故,那白露馬原本在河對岸的一顆樹上好好的拴着,見船夫走來,仿佛受了什麼驚吓,突然蹘起前蹄一聲嘶鳴,掙斷絲缰,瘋了似的落荒逃去。
船夫沒追上,那白露馬一眨眼的功夫就跑的無影無蹤了。
返回對岸,船夫自知無法向顧客交代,急的眼淚都下來了。把人家的馬弄丢了,她一個小小的船夫豈能賠得起!
剛才發生的一幕沈妍菲也瞧見了,她雖然無法理解白露馬何故突然受驚,但她不相信會是船夫搞的鬼。船夫沒理由這麼做,不是嗎?至少沈妍菲是這麼認為的。
見船夫滿臉愧疚之色,沈妍菲頓覺過意不去,忙寬慰說:“大嫂不必自責,這不怪你,是那馬兒野性不改,跑就跑了吧。”
船夫十分感動,眼淚在眼眶裡打轉!
接着沈妍菲又問:“大嫂,這地方我不熟,你能否幫我再買匹馬來?我離家還遠着呢,沒有腳程是不行的。”
“能能能!”
船夫連連點頭,說:“姑娘,請随我來一下。”
前面不遠有一片稀疏的林子,林子旁有兩間茅草屋,大概是船夫的栖身之所。二人到了此處,船夫格外熱情,像款待貴賓一樣拿出了食品和茶水:“姑娘,您若渴了餓了,先慢慢用,我去買馬,一會就回來。”
沈妍菲想買一匹好的腳程,便取出五十兩紋銀。船夫接在手中掂了掂,忽然問:“姑娘,拿這麼多銀子給大嫂,你不怕被拐了嗎?”
沈妍菲笑了笑,說道:“大嫂慈眉善目,會是那種人嗎?”
船夫去了。
沈妍菲坐在棚子下,慢條斯理的喝着茶水,靜靜地等候。
時間在不覺中流逝……
興許在馬背上颠簸的太久了,有些乏了,沈妍菲頓覺四肢酸軟,渾身無力,便情不自禁地往桌上一趴,很快地,她睡了過去。
此刻,那買馬的船夫回來了。隻是讓人奇怪的是,她并未牽回馬來,手中卻捏着一把刀,一把锃亮的又寬又厚的菜刀。
她買的馬呢?她拿把菜刀來幹嘛?難道她要給沈妍菲做午飯?
隻見她徑直走到沈妍菲身旁,不自覺地笑了。她笑的好詭異,好莫測,但她說出的話更叫人百思不得其解,她說:“沈妍菲呀沈妍菲,你做夢也不會想到我是幹什麼的吧?”
她不是船夫嗎?靠擺渡讨生活的船夫?難道不是?
船夫放下手中的菜刀,大搖大擺就像拿自家的東西一樣随便,解下了沈妍菲身上的背包。背包裡還有現銀二十兩,和兩張一千兩的銀票。船夫伸手一劃拉,連銀子帶銀票一股腦兒揣進了自己的腰包。
這哪是個本本分分的生意人,分明是個攻于心計的賊嘛!
是賊也沒關系,賊感興趣的多半隻有财物,對于别的他一概不要。但眼下這位顯然是個例外,她好像什麼都要,甚至包括人的性命,因為,她又拿起了那把刀。刀身泛着寒光,閃耀着它的鋒利。船夫對着太陽望了望,又試了試刀口,自語道:“沈妍菲,你休怪我心狠手辣,因為我吃的就是這碗飯,再者說,誰叫你的腦袋這麼值錢了呢!一萬兩黃金,我幹二十多年了都沒接過這麼大的買賣。
奇怪,就算沈妍菲緊着趕路累了些,也不至于如此貪睡啊?
被沈妍菲稱作“慈眉善目”的那張面孔已不在慈祥,而是陰險的,狡詐的,令人望而生畏的歹毒與冷酷!
現在,船夫要開始幹自己的活了,她要幹的活就是把沈妍菲的腦袋切下來,然後去領賞。
菜刀已經舉起,刀身依舊泛着寒光!
正當菜刀即将落下之際,突然有人說話了,這突然說話之人并非沈妍菲,而是另有其人。
“毒蜘蛛,你這樁買賣做的夠輕松的!”
船夫聞言怔住,忙收刀遁聲望去。
她看到一個男人,一個跟她年紀差不多的男人,臉上的表情像一塊鐵闆,硬梆梆的,毫無生機。他手裡同樣捏着一把刀,不過不是菜刀,是把宰牛的大号尖刀。男人望着女人,女人望着男人,二人相距兩丈之遙。
船夫道:“原來是牛三,牛哥哥。”
瞧這意思,他們認識。
“好說,好說”被稱呼牛三的男人打了句哈哈。
船夫道:“我的買賣做的輕松,難不成你有意見?”
“我沒意見。”牛三居然不否認。
“這不就結了!”男人的出現讓女人不爽。
“我雖然沒意見,但我的脾氣你是清楚的。”牛三話裡有話。
船夫怔道:“什麼意思?”
牛三道:“意思很明白,那就是,作為一名殺手必須做到光明磊落,尤其是一名好殺手!”
“你說我不是一名好殺手?”
“你是一名好殺手,但不夠光明。”
“你跟蹤我?”
“沒錯,而且一直都在跟蹤你。”
“你……”船夫惱怒了。
牛三瞟了一眼趴在桌上昏昏欲睡的沈妍菲,冷冰冰地說:“如此不費吹灰之力取走她的腦袋,對她而言,可否太不公平了?”
船夫哼聲道:“殺手的職責就是盡自己所能将目标殺死,沒必要考慮他人的感受和用什麼手段!”
“錯!”牛三斷然道:“通常殺手殺人的時候,一定要在對方清醒的情況下進行,即使對方不幸死去她也毫無怨言,因為她已經盡力了;至于用什麼手段,當然不是旁門左道,而是靠這個!”他揮了一下手中的尖刀。
船夫面現不屑之色。她顯然是不敢苟同。
“多日不見,你整個人都變了,變的婆婆媽媽啰裡啰嗦,比我們娘們還娘們!”
“這隻是你個人的看法,咱們的衆多同行還是挺欣賞我的。”
船夫突然盯住他,突然道:“你還沒告訴我你的來意呢!”
“和你一樣。”
“你的目标也是這姓沈的丫頭?”
“……”
“你可清楚我毒蜘蛛的編号?”
“你是一号。”
“那你呢?”
“二号。”
“在一号殺手沒有執行任務之前二号殺手是不可以現身的,你懂不懂?”
“我懂。”
“既然你什麼都懂,幹嘛又冒出來了?”
“因為你的任務已被取消。”
“什麼?”船夫瞪大了眼睛。
牛三道:“你破壞了殺手的規則,已經沒有資格繼續執行此項任務了,按照次序,應該有二号殺手也就是我來接替。”
船夫聳然大笑,“說了一半天,原來你是來搶生意的!”
“你硬這麼理解,亦未嘗不可。”
“假如我不讓呢?”
“你會的。”
“你很自信!”
“一名好的殺手,他唯一的優點便是他無論做什麼事都對自己充滿信心。”
“你除了婆婆媽媽之外,還很固執。”
“由于我有這麼多優點,所以那些曾經死在我刀下的人都非常感激我,因為我殺人的方法十分正規。”
船夫擺弄着自己手中的菜刀,問道:“你看這把刀如何?”
牛三點頭稱贊:“刀是把好刀,但使刀人的刀法比刀好要好,這一點我了解。”
“那就别浪費時間了!”船夫磨身出了棚子。
“你的确不拖泥帶水!”牛三也往後退了幾步。
二人面對而立,互相凝視着對方,同時各自握刀在胸,做好了出擊的準備。
牛三鐵闆似的面孔依舊硬梆梆的毫無生機。
相對而言,船夫倒表現得很灑脫,很輕松,她似乎跟牛三一樣,無論做什麼事都對自己充滿了信心,尤其相信自己手中的這把刀。
對峙。
短暫而沉寂的對峙過後,船夫蓦然一聲嚎叫,宛如母狼出谷,擎刀騰身劈将了過去。
她的刀法果然非同凡響!
一片片陰森可怖的白光,無情地罩向牛三。
牛三毅然而立,毫無動作,兩隻眼睛死死盯住眼前那虛虛實實的刀影,待瞧清了,看仔細了,尖刀按照他的思路陡地刺出。
船夫顯然不易對付。
她刀法一變,硬生生把牛三逼了回去。
牛三仿佛早已料定自己這一刀不會刺中,便一進即退,接着身形一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快速搶攻。
轉瞬之間,二人刀對刀的幹了十個回合。
他們的刀法各有千秋,均堪稱一流。
船夫的刀法:快,準,狠。
牛三的刀法:怪異,剛勁,威猛。
時間在不覺中流逝,沈妍菲仍在昏昏欲睡,全然不知身邊所發生的事。
她不知道會有殺手追殺她,更不知道兩名殺手因為殺她會自相殘殺。
打鬥仍在持續,而且不久便要見分曉了。
牛三閃展騰挪,刀法娴熟,隻是看起來有些被動。
船夫步步緊逼,一把锃亮的菜刀舞得如風車一般,隻見她左三刀,右三刀,上三刀,下三刀,刀刀狠毒,刀刀見真功。
“牛哥哥,我勸你還是改變主意的好!”
“毒蜘蛛,我勸你還是退出的好!”
“何必呐,你太任性了。”
奇怪的是船夫本來勝券在握,本來可以赢了這樁買賣的,卻不料被牛三刺中了胸膛。
“牛哥哥,你說的對,我還是退出的好。”
“現在說這種話,你不嫌太遲了!”
牛三拔出尖刀,鮮血由刀口噴出,濺了他一身。
船夫慢慢地倒下,慢慢地閉上眼睛,滿滿地停止了呼吸。一個生命就此終結了,從今往後,江湖上便少一名殺手,一名叫毒蜘蛛的女殺手。
進到棚子裡,牛三伸手入懷,掏出特制的熏香,點燃,在沈妍菲鼻子下晃了一晃,之後撚滅,收起,自己站立一旁耐心地等她醒來。
漸漸地,不大一會,沈妍菲果然在他預料之中蘇醒了。
“我這是怎麼了?”沈妍菲喃喃的說,她晃了晃腦袋,覺着自己的頭好沉。
牛三說道:“你中了蒙汗藥了,所以才會睡着的。”
沈妍菲這才發覺身邊有個男人,忙起身問:“你是誰?也過河嗎?”
牛三自我介紹道:“我叫牛三,我是來這兒工作的。”
沈妍菲輕“哦”了一聲,以為牛三和那船夫是同行,都是靠擺渡讨生活的。但當看到牛三身上的血迹時,她才想起來問:“你剛才說什麼?我中了蒙汗藥,這是怎麼回事?”
她開始意識到事情有些蹊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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