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記事53章——年底大集

癸卯年臘月二十九，逢年集辦年貨。

年貨之各種肉類先生已經提前置辦了。你負責零散的采買。

比如炒花生，年貨炒花生是指現場熱炒當地花生，不是超市裡鹹的辣的五香的各種口味的，而是純粹本地花生，用木炭柴火炒制，最好是帶着熱熱爐溫的，當然這是先生特意指示的，炒花生是他的年味記憶。

他年少時這般的炒花生是他的奢望，成年後在慢慢滿足匮乏。尋常想吃可以随時滿足，春節時的滿足，那更是必須的。

據說成年人，那些偏愛的食物裡，都有着童年的印記。或許是得到偏愛的滿足，或許是匮乏缺失的遺憾。

因為懂得，所以你願意成全。

畢竟他行走不便，他有指示，他有期待，那就随順着去置辦年貨，上街去看看呗。

一上午忙這忙那，出門時候是下午一點多了。沒想到炒貨攤位好多轉爐裡都是瓜子，極少有炒花生的。

終于在一個攤位上看見炒花生的，花生在轉爐裡轉着轉着，但是台面上卻沒有炒好的花生，老闆說隻有最後一爐了，一爐十多斤，攤位前還有好幾個排隊等着出鍋的，也自覺排隊吧。

先報上名，老闆說還要十多分鐘呢。

十多分鐘，那可做的事情很多哦，比如上東邊走一走，看看買幾個蘿蔔去。白蘿蔔，青蘿蔔，紅蘿蔔，總之買蘿蔔是每次逢集日必備項目。

轉轉看看，沒看見有紅蘿蔔。

那個攤位前的紅辣椒挺好，蹲下身撿拾辣椒，卻發現紅蘿蔔就在旁邊。

那賣蘿蔔的大爺。不是個講究人，紅蘿蔔，白蘿蔔和青蘿蔔混在一起也沒有理一理，亂七八糟堆那。

賣貨的人也能看出來居家的模式，有的人把攤位前的蘿蔔白菜弄得調理順眼，有的人就把蘿蔔白菜胡亂散放在那裡，盡管都是自家産的，但看起來感覺可很不一樣。

攤主售賣的蘿蔔全是地地道道自産的，不是菜販子從别處販來的，這一點确信無疑。淩亂散着混在一起的白蘿蔔有的已經發芽，長出來了黃黃的葉子。

已經打春了，蘿蔔價格下來了。

打春，對蘿蔔的口感來說，似乎就是個分水嶺，打春之前和之後價格，那就是天壤之别。食物和節氣就是這般，糾結纏繞絲絲相扣着。

撿了青蘿蔔，紅蘿蔔五六個七八個。紅辣椒也稱好了，付的是現金。因為攤主都是上了年紀的人，現金是看得見的收入呢。

買了蘿蔔，又看白菜，某個攤位的白菜收拾的利利索索，想着買兩顆的。又一想，蘿蔔已經很重了，白菜還是下次再買吧。

胳膊的承重能力有限，量力而行是必須。

花生還沒出爐，老闆問旁邊等候着幾個人說：你們着急嗎？

排隊等候的三兩個人說，着急也沒用啊，火候不到總要等呀。

在你看來，排隊等候的那幾個人，絲毫也沒有着急的樣子。

剛好旁邊有誰買的一袋紅薯，掉落在地上，那幾個人正在指點着，四處張望着探詢失主，是誰掉落的。

有個人剛想進前拾起來，一個騎着三輪車的老太太經過，順手就把那袋落在地上的紅薯提到了自己的車廂裡，順溜絲滑好像經過特意排練的一樣。

駕駛着三輪車的老太太，人還在駕駛位上，一隻手扶着車把另一隻手就自然撿起了那袋紅薯，放進了後車廂裡。

那老太太身手敏捷的像個大師一般，似乎經過無數次排練一般。

一袋紅薯值不了多少錢，丢了就丢了吧，拾到就拾到了吧，或許丢了的也無所謂，拾到的也沒有特别的激動。

旁邊等候炒花生的一個大個子男人笑着說：紅薯到誰家誰就吃呗，誰吃也是吃。

大家都善意地笑了起來，等候着的人繼續等候着，有人和老闆聊着這一天的生意。

賣炒貨的老闆面容很熟悉，他說在中山路這條街上賣炒貨已經幾十年了，難怪看起來那麼熟悉。老闆說一年不如一年了，身體是一年不如一年了，生意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老闆說今年65歲，明顯覺得力氣不夠了。彎個腰，轉個身，偶爾要出點毛病，自己笑着說零件老了。

老闆說今年生意不好做，是現在年輕人網上購物多了。老闆說往常臘月二十九的年集，那忙的水也是喝不上，飯也是吃不上。早上五六點起床擺攤，一直要忙到晚上路燈亮起來。

賣炒貨老闆的攤位真長啊，目測好幾米呢，那邊是賣着各種的糖果，主要是小零食。小點心，葡萄幹，各種顔色口味的瓜子。

長長的一個攤位，是一家四口在經營着。男老闆在這邊圍着轉爐，現炒花生和瓜子。兩個姑娘，那是她的大姑娘和二姑娘。攤位那一端，是老太婆在賣着各種糖果小點心。幹幹淨淨，穿着花衣的老太婆不像是個賣貨的，嗑着瓜子表情閑适又優雅。

轉爐裡的花生轉呀轉，終于火候到了。老闆把轉爐傾斜，然後那花生就撲隆隆的跳躍着出爐了。

炒好的熱花生先放在框裡，自然冷卻一會。要不然那花生紅衣可是挫不下來的，這是規矩也是常識。

對你來說，這是個全新的知識點，那是老闆的姑娘和你說的。她一邊說着一邊示範，拿起一個滾燙的花生，那紅衣真是挫不下來的啊。

心急等候的買主催促老闆快裝袋，老闆半推半就着稱重打包，一遍遍的囑咐回家馬上把袋子敞開口自然冷卻哦，要不然那可不香哦。

你買20元的，她買20元的，他買30元的。第三個人買，第四個人買，到第五個人的時候，老闆就說沒有貨了……

好啦，現炒的花生買到了。這對先生來說是一個交代，這是他特别的年味之一，重要的年貨任務完成了。

他還特意交代要買湯圓粉的，他的年味有水餃，有湯圓，水餃必須是現包的，湯圓也是現包的。

那就繼續逛起來呗，看看要不要買？你其實心裡已經有了答案。反正湯圓買回來也是你來加工包制，決定去超市買湯圓，來個狸貓換太子，弄假成真放到冰箱去。

一家人幾天裡，湯圓總共吃不過十個，實在太麻煩，你這個主婦想讨個巧，省點心。

當然這事情你可以悄悄的做，話自然是不說的，要不然他的碎碎念，可是挺煩人的。

某一個路段擁擠，你被堵在賣葡萄幹的三角區。那幫着大人擺攤的小姑娘，笑着讓你靠她攤位近一點，以免弄髒了衣服。

真是個妥帖的有心的姑娘。你靠那個姑娘近近的。她的媽媽站在身後，手裡捏着一把葡萄幹。自己吃一個。然後再一個送那姑娘嘴裡，娘倆一個站着一個坐着，笑盈盈地，忙活着不太忙的生意。

回到家裡，先生看見買的熟花生微笑着，摸着溫熱的花生笑得很滿足。

2024年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