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詩宋詞是他們的,也是我們的,但是歸根結底是他們的
圖:諾貝爾文學獎得主韓江
諾貝爾文學獎揭曉,獲獎者韓江。
之前有預感,這一回,賠率仍居第一的殘雪肯定仍然是陪跑。
網上很熱鬧,不少文學平台紛紛轉載韓江的小說和詩歌,自媒體則立即跟進炒作,其中夾雜着好多不屑的評論。
關于意識形态,關于陰謀論,關于諾獎的含金量,說法很多,且從略。
有評論稱,韓江的小說,是網文的水平,甚至不如那些優秀的網文。言下之意,韓江不過是文學菜鳥罷了,沒什麼了不起的。這個說法令人吃驚,國内的網文,什麼時候厲害到這種程度了?莫非還有比《重生唐朝當王爺》或者《霸道總裁愛上我》更“優秀”的作品?前些年讀過不少優秀網文,唐家三少,我吃西紅柿,夢入神機,徐公子勝治,貓膩等大神級别的作家基本上都讀過,可以負責任地說,大多數網文,娛樂性強,很适合消遣,但是别說進入諾獎候選名單,連陪跑的資格都夠不着。
又說韓江的詩,與國内詩人相比,三流而已。這些年一二流詩人已經被罵得狗血淋頭,詩壇一地雞毛,不難想象三流是什麼貨色。
浏覽詩評後面的留言,我笑了。韓國詩人有什麼了不起,我們有唐詩宋詞,他們有什麼?這話聽着耳熟,而且近年來頻頻聽到類似的聲音:“我們先前比你闊多了”
是的,在世界詩歌史上,我們曾經闊過,而且不是一般的闊。唐詩宋詞不僅是中國最寶貴的文學遺産,也是全世界共同的藝術瑰寶。即便是當代,研究李白蘇轼的老外就不見得比國内的專家遜色。他們面對文學前輩的态度,比我們嚴謹得多,客觀得多,從而也深刻得多,因為他們是站在世界看中國。而“我們”,大概率是站在中國看世界,兩眼一抹黑。一抹黑當然看不懂,卻不肯承認自己不懂,好在有“先前”,有唐詩宋詞可以抵擋一二。
沒有人敢非議唐詩宋詞,而且在白話文早已代替文言文的當下,仍是有相當多的詩人在模仿唐詩宋詞,其中包括為數不少的年輕人。
唐詩是唐朝産生的,宋詞是宋朝産生的,在盛産自由詩的當代,仿寫的唐詩和宋詞為讀者傳遞了什麼信息?
偶爾會浏覽一些平台上發表的古詩詞,我于格律平仄之類是外行,隻能從内容上分類。一類是老幹體,“普天同慶”,“春風浩蕩”居多,應時應景。另一類比較講究,常見“寒鴉”,“疏枝”,“落紅”以及“愁腸”等等,所用詞彙随季節變換,應時應景。後一類,明明不是老幹體,但感覺比老幹部還老,老得像古人。
沒有李白的“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
沒有杜甫的“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顔”;
沒有蘇東坡的“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
沒有辛棄疾的“衆裡尋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沒有“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
沒有“欲窮千裡目,更上一層樓“;
沒有“心憂炭賤願天寒”;
……
“我們”——應該說你們,當然包括我們,沒有唐詩宋詞。唐詩屬于李白,杜甫,王維,王昌齡,屬于産生他們的那個大唐,那個群星燦爛的時代。宋詞屬于蘇東坡,辛棄疾,柳永,李清照,屬于産生他們的那個大宋,那個文官活得相對優雅的時代。
每一個時代都有屬于“當下“的、具有鮮明時代特色的文學。無論你先前有什麼,後來又有什麼,都應該立足當下,拿出配得上這個時代的文學。
有一個疑問,倘若獲獎者不是韓江而是殘雪,“我們“還會不會說李白和東坡?
然而無論如何,李白是李白,東坡是東坡。
唐詩宋詞是他們的,也是我們的,但是歸根結底是他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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