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搭建四座橋:聽《劉勃講中國史》
圖:網絡
今天發文又秒鎖,懶得申訴,再發一篇。
曆史是一條長河,這是個比喻。
這條河有多長,誰也說不清楚。稍微清楚點的,是有文字記載的部分。這條河有多寬,得看具體的河段。但就算最窄的那一段,都不一定能看到對岸。
劉勃來了,準備搭建四座橋。
橋也是比喻。
劉勃認為,傳統史書往往有一個缺點,就是喜歡把一切問題道德化。道德,當然不足以解釋紛繁複雜的史實,咋整呢,于是走向另一個極端,把曆史講成厚黑學,用陰謀論來解釋一切。
我讀書少,已知的曆史無非是教材提供的“正史”,亦即“人民創造的曆史”。這類史書,多半就是道德化的産物。
你看,曆史人物不講人性,講好壞,好的一切都好,壞的一切都壞。凡是推動曆史車輪前進的,是好人,凡是搞倒退的則是壞人。比如曾經批判孔子的“法先王”和“克己複禮”,那就是搞倒退,想複辟奴隸主義。統一天下的秦始皇就是好人。幫助秦國統一天下的商鞅也是好人。讀到商鞅被不知道想複辟什麼主義的公子虔車裂,頓時義憤填膺。其次,凡是農民起義都是正義的,他們推翻的是地主階級的反動統治。陳勝,吳廣,朱元璋,李自成,洪秀全,都是農民起義的英雄。我從來沒有思考過,起義軍推翻反動統治之後怎麼也成了地主階級,怎麼也是反動統治。“正義”和“非正義”,反動和“正動”,莫非就是劉勃所說的道德化。奇怪的是直到現在,還有不少人娴熟地使用從前的詞彙。比方最近被以色列打死的辛瓦爾,他隻是哈馬斯組織的最高軍事頭目,簡中網上,好多人都稱他為“無産階級英雄戰士”,更有甚者,還說他是“革命先烈”。那麼,在巴勒斯坦,誰是統治階級?加沙,到底是誰控制的勢力範圍?去年10月7日,辛瓦爾親自指揮突襲以色列音樂節,屠殺平民,其中包括咱中國人,憑什麼?最搞笑的是,哈馬斯最高領導哈尼亞身家萬億美元,後宮妻妾成群,妥妥的資産階級,怎麼會是辛瓦爾一夥的?解釋不通,隻好訴諸陰謀論了。看慣了宮鬥戲的觀衆,最容易發現陰謀。
劉勃要在道德叙事和厚黑權謀之間建一座橋。他說,我是講常識的。就是不迷信道德叙事,但仍然懷抱道德信念;承認權謀算計在曆史中的作用,但不用陰謀論解釋世界。
講常識,這就對了。曆史是人創造的,古人也好,今人也罷,共同遵循的常識總是有的,人性是想通的。人餓了要吃飯,這是常識,倘若曆史學家告訴你古人從不吃飯,用常識一比劃,他便會露出馬腳。
劉勃的第二座橋,要搭建在系統論述和專題研究之間。他的意思是,不是面面俱到地把曆史上發生的大事小事全講一遍,也不是聚焦于某一個專題,而是介于兩者之間——立足通史,上下貫通,重點關注影響中國曆史走向的關鍵事件、關鍵選擇,用一個個曆史轉折瞬間,帶你感受一下中國曆史的演化邏輯。
第三座橋我認為很重要,一頭是中國内部視角,一頭是外部視角。
劉勃引用了著名曆史學家朱維铮先生的一段話:“你想象中國是一個僅有一扇窗戶的房間。我坐在房間裡面,屋裡的一切都在我的目光之中,而你在房間外頭,隻能透過窗戶看見屋裡的景象。我可以告訴你屋裡的每一個細節,但無法告訴你房間所處的位置。這一點隻有你才能告訴我。這就是為什麼中國曆史研究需要外國學者。”
說句不好聽的話,隻是坐在房間裡看房間,那就是坐井觀天,你根本找不到你的房間位于這個城市的哪個街區。當年,英國的堅船利炮打開滿清的國門,滿朝文武有幾個知道英國有多大、在哪個方向、啥叫工業革命。你根本不知道,人家當時處在城市中心,你卻還在鄉下,在邊遠山區。可悲的是,你認為你才是世界的中心。
劉勃的最後一座橋,想搭建在宏大叙事與個體經驗之間,讓你既看到曆史的大趨勢,也看到普通人在其中的沉浮和選擇。
劉勃指出,有的人讀曆史,就喜歡宏大叙事,一張嘴就是王侯将相、曆史成敗,卻不關心一個個普通的人。于是,又引起另一些人的逆反心理,“别和我扯那些有的沒的,我就關心我個人的小日子”。
而在劉勃看來,宏大叙事就像是人的骨架,個人體驗就像是人的血肉,如果沒有骨架,這個人是立不起來的。
而我呢,更傾向于個體經驗。梳理曆史上不起眼的小人物、小事件,那些邊角餘料,最費勁,而且費力不讨好。然而,咱們讀曆史不就是圖個有趣嗎。前兩年讀北大教授趙冬梅說古代的衣食住行,說小麥最早怎麼加工成面粉,湯餅是怎麼回事,隋唐時副部級幹部的老娘難得吃上一回大米,便覺得相當有趣。她講了好多外來的食物,尤其是紅薯對人口增加的意義,讓人明白了東西方都應該“開放”和“包容”,封閉是沒有出路的。
對了,無數瑣碎的個體經驗相加,何嘗不是血肉豐滿的宏大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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