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少主失蹤｜多情小子

        聽到錦衣衛追來了，沈妍菲并沒有驚慌，她站起身活動活動筋骨，用劍尖将後窗撥開一點縫隙，即刻看到外面燈火通明，人影晃動。

        來的果然是錦衣衛，步兵和騎兵大概有六七十之衆。村子裡的人都被驚動了，他們哪見過這麼多威風八面的大兵，以為是土匪進村了，紛紛拿出值錢之物，以求自保。

        錦衣衛中有人喊話：“我們是來抓逃犯的，你們不要妨礙我們執行公務，都走開，快點，否則我們格殺勿論了！”

        村民們“轟”然散去。

        錦衣衛向沈妍菲住的房子包抄了過來。

        管家阿福罵聲道：“狗娘養的！這麼偏僻的村莊，也被他們找到了！”

        沈妍菲“哼”了一聲，恨道：“他們來的正是時候，省的姑奶奶去找他們了！”

        很快，住處已被錦衣衛團團圍住。

        “房裡的人聽着，我們知道你在裡面，快快出來束手就擒……”錦衣衛又開始喊話。

        阿福提醒少主：“小郡主，他們人多，咱們不要死戰。”

        不知沈妍菲聽沒聽見，她手握寶劍，嬌軀一縱，炊煙般當先掠了出去。

        見有人出來，衆錦衣衛不約而同往後撤了撤。

        一名軍官模樣的錦衣衛，跨騎一匹烏追高頭大馬，緩步走出人群，目注沈妍菲道：“爾等哪位，報上名來！”

        他大概沒見過沈妍菲，或許見過，卻因這些年沈妍菲變化太大，一時認她不出。

        沈妍菲嬌笑兩聲，忽地玉面一沉，說道：“笑話！你們來抓我，居然不知被抓的人是誰！”

        軍官模樣的錦衣衛“哦”了聲，恍然道：“原來你就是沈王爺的小女沈妍菲。”

        沈妍菲傲聲道：“正是你家姑奶奶！”

        軍官錦衣衛滿意的點了點頭，繼而又搖了搖頭：“沈王爺竟有如此标志的女兒，真是太可惜了……”

        “你少廢話！”沈妍菲十二分的不耐。

        軍官錦衣衛悠然道：“阿福呢？阿福逃出沈府不是找你去了嗎，他人呢？不在嗎？”

        “哪個沒長眼的說我不在！”

        人随聲現，阿福突然從天而降似的，已在沈妍菲身旁站定。

        軍官錦衣衛樂呵呵地對阿福道：“阿福，你若将你家少主擒獲，聖上不僅會赦免你的死罪，而且還會封你個官當當，意下如何？”

        阿福爽快的應道：“那好啊！但不知能封我個什麼官呢？”

        軍官錦衣衛饒有興趣地反問：“你想要什麼官呢？”

        阿福道：“想要什麼官就封什麼官？”

        軍官錦衣衛笑眯眯地說：“當然！”

        阿福低頭想了想，突然破口大罵道：“我想當皇帝，皇帝會封我嗎？狗娘養的烏龜王八蛋！你們的話若能聽，大便都能當油條吃了！”

        軍官錦衣衛面色一寒，當場氣得說不出話來。

        但他還是說道：“你的忠心和勇氣，着實令人佩服。”

        阿福反唇相譏：“你不也一樣！狗日的燕王朱棣讓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連個屁都不敢放。”

        軍官錦衣衛道：“你搞錯了，你應該說是當今聖上。”

        阿福嗤之以鼻：“如果一條狼披上人皮，它就變成了人，那這人也太容易扮演了！”

        “你……”這話顯然戳中了軍官錦衣衛的要害。

        阿福不理他，對沈妍菲道：“小郡主，您分析的對，他們果然是冒牌貨。”

        沈妍菲悄聲對阿福道：“你發現沒，除了這些錦衣衛之外，還有一位與衆不同的便衣人物。”

        阿福迅速掃視了一眼周圍的錦衣衛，隻見在十幾支火把的照耀下，錦衣衛的外圍果然站立着一位身形怪異的中年大漢。

        “他該不會是追殺您的殺手吧？”阿福有些擔心地對少主說。

        如果是殺手，那他一定是第十号殺手，而且他的武功也一定非常厲害，這一點沈妍菲比任何人都清楚，因為她領教過第九号殺手。

        殺手的編号越多，其武力就越強，這已經是印證過的事實了。

        沈妍菲搖頭道：“我看不像！如果是殺手，他既不會偷襲，更不會群戰。”

        這同樣也是印證過的事實。

        軍官錦衣衛叫道：“你倆在嘀咕什麼？”

        沈妍菲接口道：“我倆在商量，如何把你的腦袋揪下來！”

        軍官錦衣衛“哼”了一聲，再不多言，打馬退出，然後把手一揮，隻見衆錦衣衛手持大刀長矛緩緩湧了上來。

        最先上的是步兵。

        主仆二人背對而立，毫不怯陣。

        “都上來吧，讓姑奶奶殺個痛快！”說話間，沈妍菲已跳入人群，左右沖殺起來。

        阿福也立即出手了。

        錦衣衛不但人多，而且個個身手不凡，隻是跟這兩位一比，就顯得捉襟見肘了。阿福内力深厚 ，連發幾掌打倒幾個之後，他奪過一杆槍。

        一槍在手，更是如虎添翼！阿福舞動開來，或點，或戳，眨眼之間，就有七八名錦衣衛被串了糖葫蘆。

        沈妍菲同樣劍無虛發，她幾乎每一個動作都能傷及一名錦衣衛。

        那名懷有特殊身份的便衣大漢至始至終一副冷漠的神态，但此刻看到錦衣衛前仆後繼，一個接一個倒下，他開始大皺眉頭了。

        再過一會，他突然開口道：“照這樣下去，還不得一起回姥姥家種田去！”

        軍官錦衣衛笑笑道：“難不成你手癢癢了？”

        便衣大漢道：“我覺着沒必要如此浪費時間。”

        軍官錦衣衛道：“其實我也不想，隻不過我想瞧瞧這姓沈的丫頭究竟有多大斤兩，會讓你家主公如此緊張予她。”

        便衣大漢道：“現在你瞧見了！”

        軍官錦衣衛颔首道：“所謂‘斬草不除根，必留後患’，這話有一定的道理。”

        奇怪，怎麼又出來一個“主公”？這“主公”是誰？朱棣？建文帝？還是另有其人？假如另有其人，這“其人”跟朱棣和建文帝有無關系，以及沈妍菲又會給他帶來什麼威脅呢？

        說話的功夫，又有七八名錦衣衛倒了下去。

        阿福一邊舞動長槍，一邊道：“小郡主，咱們不可戀戰。”

        沈妍菲已打出真火，哪肯就此離去，“我要報仇！”她猛砍兩劍，兩名錦衣衛應聲倒下。

        軍官錦衣衛忽然命令道：“全都給我退下！”衆錦衣衛“呼啦”往後一閃，均不打了。

        沈妍菲和阿福也隻得住手。

        便衣大漢走過來，徑直走近沈妍菲，雙目盯視她良久，聲音沙啞地道：“沈姑娘，你的劍法果然高明，讓在下領教領教，如何？”

        沈妍菲根本不同他廢話，舉劍便刺。

        阿福雖是管家，但他見多識廣，當他第一眼看到便衣大漢時，就發現此人的武功非同一般，便想過去幫助沈妍菲，卻被适時飄身下馬軍官錦衣衛截住了。

        現在，盡管成了一對一，但打鬥的場面卻完全變了。阿福與軍官錦衣衛的武功旗鼓相當，二人誰也傷不着誰，誰也讨不着便宜。

        沈妍菲顯得糟了些，她身法靈活，劍招紮實，但十幾個回合之後，便開始心跳氣短，漸漸被動了起來。

        這不僅因為先前的一陣拼殺耗去她不少體力，最重要的是便衣大漢的武功着實了得。

        隻見他單憑一雙肉掌，疾速晃動着身軀，吞吐連環，穿梭于劍林之中，看似處處受制，卻是進可攻，退可守。

        待火候一到，他突然發動攻勢，劈出一掌……

        事實上，他劈出很多掌，隻不過這很多掌中隻有一掌是實的，沈妍菲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聲怒叱之後，揮劍往那層層掌影橫掃了過去。

        她顯然是不要命了！

        “小郡主，萬萬不可……”

        阿福和軍官錦衣衛雖打的難解難分，但他時刻留意着自家少主，忽見少主犯了武林大忌，怎不叫他擔驚又心急！

        果不其然，他的話尚未喊完，沈妍菲就出事了。

        她一劍掃出，眼前那層層掌影蓦地消失，緊接着又突然出現，就出現在她背後。

        沈妍菲已經來不及躲避，慘叫聲中，人當場暴飛而起！

        周圍的錦衣衛怕砸着自己，紛紛四散後撤，沈妍菲跌落在地，嘴一張，“哇”地噴出一口鮮血。

        劍也撒手扔了，她掙紮着想起來，卻不能。

        與此同時，阿福一抖手中的長槍，逼退軍官錦衣衛幾步，等軍官錦衣衛緩過勁來，他已抽身撲向了沈妍菲。

        “休走！”軍官錦衣衛緊随其後。

        但他剛一邁步，卻“媽呀”一聲驚叫，人已仰面翻到。

        原來阿福料定自己這一抽身走開，軍官錦衣衛勢必會追來，所以他将早已藏入袖中的短刀，适時甩了出去。

        軍官錦衣衛的反應十分迅速，他單刀護住下盤，上身往後一仰，短刀挨着他的胸襟呼嘯飛過。

        雖然沒有傷着他，但對于阿福而言，能赢得搶救少主的時間，這已經足夠了。

        沈妍菲倒下之後，便衣大漢正要過去，此刻的阿福剛好擺脫了軍官錦衣衛，就又把手中的長槍擲向了便衣大漢。

        這一槍傷不着便衣大漢，但便衣大漢必須花點時間應付一下。

        待便衣大漢輕而易舉的一掌将長槍擊碎，那邊的阿福已經抱起地下的沈妍菲，飛身躍上軍官錦衣衛的坐騎，雙腿一夾馬肚，馬兒一聲嘶鳴，迅速沖向了濃濃的夜色之中。

        “飯桶！一群飯桶！你們還愣着幹嘛，快追啊！”軍官錦衣衛氣急敗壞地奪過一匹戰馬，衆人緊随其後，風卷殘雲般追去。

        且說阿福，他一手攬住傷勢嚴重的沈妍菲，一手緊握缰繩，雙腿不停地敲打馬肚，希望馬跑的快點，快點，再快點。

        “小郡主，小郡主。”

        “阿福……”受傷的沈妍菲喘息着。

        “您先挺住，奴才找個地方給您療傷。”

        “不，不行了……”

        “什麼不行了？”

        “你，你救不了我……”

        “相信我，奴才一定能。”

        “這，這次……恐怕不行了……”

        “奴才知道這次您傷的不輕。”

        “我……好像中毒了……”

        “什麼？您中毒了？！”阿福急忙松開缰繩，連點了她幾處穴道，以防毒素繼續擴散。

        沈妍菲喘息了一會，傷心地說：“血仇未報，就這麼死了，我不甘心！”

        阿福搖頭道：“小郡主，您快别這麼說，您不會有事的！”

        這時，身後響起了馬蹄聲。

        沈妍菲雖然傷勢嚴重，但她意識尚很清醒。

        “阿福，你一個人逃命去吧，不要管我了……”

        “讓奴才丢下您，除非奴才先死！”

        “二人乘坐一騎，這樣下去，過不多久就會被他們追上……你沒理由陪我一塊死……”

        馬蹄聲越來越近。

        阿福默然片刻，忙從懷中掏出一根繩子，将沈妍菲牢牢捆在馬背上，說道：“小郡主，您先走，停會奴才自會辇您去。”

        話剛說完，一支冷箭“嗖”地飛了過來。

        箭是從後面來的，阿福已經聽到了箭的破空聲，但他沒躲，因為他知道自己若要躲開，箭就會射中前面的少主，所以他毫不猶豫地擡手打了馬一掌，希望在自己中箭之前能将馬打驚。

        他的希望沒有落空，馬被打驚了，但同時他也中箭了，那箭射的真準，正中阿福的後心，阿福悶哼一聲，一頭栽下了馬背。

        “阿——福——”

        沈妍菲拼出全力，聲嘶力竭的喊，淚水已經奪眶而出！

        忠心的阿福就這麼死了！

        他死的好英雄，好壯烈！

        受驚的馬兒載重量一輕，奔跑的速度一下提高了許多，身後的追兵漸漸遠去，而沈妍菲也漸漸失去了知覺……

        她的命運往後怎麼樣了？是生？還是死？誰也不清楚她被受驚的馬兒馱到什麼地方去了，就像一滴水被蒸發掉了，從今以後，這個世上再也聽不到“沈妍菲”這個名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