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跟我回家

縣醫院的搶救室裡,對徐金寶的老婆肖桂梅的搶救仍在進行中。焦躁不安的徐金寶,緊蹙着眉頭在搶救室的外面焦的來回走動着。他心裡充滿了期待,期待自己的老婆會自己打開門走出來。

最近一段時間,肖桂梅老是說頭疼,睡不好覺。本來就有三高的肖桂梅,平日裡走路、做家務,徐金寶都跟她強調“慢點”,凡事不要着急,就害怕,三高的她會因為着急而發病。

今天早上,徐金寶早早起床做一家人的早飯,肖桂梅慢悠悠起床後,在徐金寶的注視下坐到餐桌邊吃早餐。正吃飯間,肖桂梅對徐金寶說頭有點疼。徐金寶跟他說:“趕快吃飯,吃完飯帶你去醫院好好查查。”徐金寶話音未落,就看到肖桂梅身子往後一仰,重重摔在地上。徐金寶吓壞了,趕緊将手裡的蛋餅扔到了一邊,來扶助老婆,又趕忙撥打了120急救電話,這才把肖桂梅拉來醫院搶救。

徐金寶看看手腕上的表,進去已經兩個小時了,不知道情況怎麼樣了,他焦急地搓着雙手,又向搶救室瞟了一眼,心裡禱告老天爺讓他老婆轉危為安。

“咣當”,搶救室的門打開,徐金寶趕緊迎過去,問:“怎麼樣,醫生?”

“準備轉院。”主治醫生言語焦躁快速,“已經聯系好了市立醫院,家屬準備好。”

徐金寶感覺到情況的嚴重性,摸了摸身上的證件,都在,就随同救護車護送老婆肖桂梅去了市立醫院,作更好的治療。

但是,依然沒有救回肖桂梅的命。經過檢查,肖桂梅的腦幹部位的動脈血管上長有一個緻命的瘤。此刻,就是因為此處的血管破裂,才導緻這不可收拾的後果。

市立醫院也束手無策,讓徐金寶回家準備後事。徐金寶隻能眼睜睜看着老婆的命一點一點地消失殆盡。

安葬肖桂梅,這一年,徐金寶四十歲,女兒十五歲,正直青春叛逆的時期。不論徐金寶怎麼做,女兒徐舒就是覺得老爸在跟自己過不去,父女倆總是在擡杠中讨生活。如果有哪一天徐舒沒和老爸吵架,那簡直不可思議,她會慢慢回味很久。

即使這樣,徐金寶依然不願意再找一個。他雖然頭疼女兒的倔強,但卻依然擔心她受委屈。徐舒也勸他:“爸,你看我這麼不順眼,為什麼不再找一個人代替媽媽照顧你?”

“等你成家立業了再說。”徐金寶看了看女兒,又說:“你快點長大吧。”

又一次不歡而散。

大學畢業後的徐舒,害怕她倔強的父親老了孤單,拒絕了大城市外資企業的高薪聘請,回到家鄉找了一份工作。雖然爺倆相互牽挂,但觀念總是相差甚遠。徐金寶也不和女兒争辯了,沒有相同的認知就作保留,一般情況下不發表自己的意見。一個屋檐下欣賞着四季,在春夏秋冬裡尋找着有色年華。

工作後不久的徐舒就遇到了自己的真命天子,而且就在那一年的冬天結了婚。徐舒害怕老爸孤單,帶着丈夫住進自己家裡。這時的徐金寶更加沉默寡言了。但外孫給他帶了愉快的時光,向徐舒小的時候那樣,徐金寶對生活充滿了希望。

一天,徐舒上班,剛打開辦公室的門就進來一個中年婦女打掃衛生。因為看着面生,徐舒就問:“你是新來的?以前怎麼沒見過你?”

“是的,我是昨天才來的。原來的那個是我表姐,他有孫子了,要照顧兒媳婦坐月子,不能來了。”新來的保潔阿姨面容清瘦,但幹淨利索,手腳麻利,徐舒就問:“阿姨,老家哪裡的?也是跟你表姐一個地方的嗎?”

“差不多。父母都不在了,很少回去。我現在自己沒有家了,表姐可憐我,說這裡管吃管住,不需要另外租房子,能多掙點,所以介紹我來的。”

“沒有家了?”徐舒心裡一驚,“什麼情況?”她又問。

“我丈夫兩年前得了重病走了,有一個兒子在婆家爺爺奶奶帶着。他們不讓我在家,說我克死了丈夫,怕我再傷到兒子,因此把我趕了出來。”說着,保潔阿姨歎了一口氣,又說:“将來娶媳婦,我也得給他攢點。他父親不在了,爺爺奶奶歲數也大了,隻有我來管他了。”

“是的哈。”徐舒答應到。

由于徐舒兩口子工作都比較忙,老爺子也不是太擅長家務,徐舒早就想找個鐘點工,給自己的家每周打掃一次衛生。就問保潔阿姨:“阿姨貴姓?”

“我姓李,叫李平。您有什麼事需要幫忙盡管吩咐。”李平一邊幹活一邊回答徐舒。

“這樣哈,你每周不是有一天休息嗎?如果你沒有什麼事的話,可以去我家裡給搞一下衛生,一百塊錢一天。”她害怕李平不願意,又說:“也就兩三個小時,時間不是很長。如果你覺得錢少的話可以再加一點,好商量。”

“行,不少。”李平回答着。

“行,這就定了。還有,如果你願意給我們做頓飯,可以在我們家吃飯。”

“那更好了,完全沒問題。”李平非常滿意。因為年齡大了,又沒什麼文化,找工作的難度可想而知。要不是表姐家裡有事情,她都不知道去哪裡找這份工作。徐舒的邀請不僅增加了收入,還把休息這天的吃飯問題也一并解決了,又能多攢下一筆收入,何樂而不為呢?

星期天,李平按照徐舒給的地址找到徐舒家,開門的是徐金寶。

“你找誰?”徐金寶問。

“是李姨吧?進來吧。”屋裡徐舒大聲說。

“我是來打掃衛生兼做飯的。”李平一邊往裡走一邊跟徐金寶解釋着。徐金寶“哦”了一聲,就回屋去了。他知道自己老了,女兒的安排他不再過問很多,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吧。

等到李平打掃到徐金寶的房間的時候,徐金寶問:“隻有星期天來幹一天?”

“是的,大哥。”李平非常仔細地拖地、擦屋子裡櫃子、窗台及床頭櫃上的灰塵。

“一次給你多少錢?”徐金寶問。

“一百。中午做飯,我也在這吃。”

“哦。”

兩個月之後,當李平上班時徐舒叫住她,問:“李姨,還想找個老伴不?”

李平一愣,立馬搖搖頭,說:“可不敢想這個事,婆家人都說我命硬。傷了一回心,連家都沒了。唉,混天了日吧。可不敢再去傷害别人。”

“那都是迷信。”徐舒不以為然。繼續問:“你看俺家老頭子怎麼樣?”

李平又一愣,說:“好啊。”

徐舒單刀直入,說:“是俺老頭子讓我跟你說的,他想跟你一起過下半輩子。你要是同意,我就把你的工作給辭了。”

就這樣,李平成了徐舒的後媽。自從徐金寶跟李平結婚之後,徐金寶就把李平帶回老家過起了二人世界。李平做飯洗衣,把家裡家外收拾的幹幹淨淨。徐金寶每天帶着李平東遛西逛,沒有煩惱。徐舒偶爾也來看看他們。李平兒子結婚的時候,李平用她掙的錢還有徐金寶給了一部分,在城裡付了首付給他買了一套房。徐舒也把他弄在自己的公司裡上班。但孩子的爺爺奶奶依然不準李平去她兒子家。李平兒子結婚也是李平和徐金寶給操辦,徐舒也經常批評“弟弟”。但“弟弟”也比較為難,爺爺奶奶歲數大了,都搬來跟孫子住在一起。直到爺爺奶奶去世後,李平才經常去兒子那幫幫忙,李平和徐金寶有個小病小災的,兒子也跑前跑後的照顧。過去,都是爺爺奶奶封建,他被爺爺奶奶帶大,也不能跟他們硬剛。他其實非常感謝自己的媽媽的不離不棄,始終為他着想。

一晃很多年過去,徐金寶得了腦梗,行動走路都不是太方便,李平每天照顧他吃飯、穿衣,洗洗漿漿,任勞任怨,無微不至。徐金寶這一病就是十年,李平從來都沒有嫌棄過,把他照顧的舒舒服服,直到他離開了人世。

這時的李平也七十多歲了,她的兒子也在一次出差的時候出了意外離世了,兒媳婦也帶着她的寶貝孫子改嫁了。偶爾才來看看她。

在徐金寶去世後不久,李平便收拾自己的幾件衣服悄悄離開了。附近的鄰居給徐舒打電話,說老太太偷了她家值錢的東西跑了。徐舒趕緊請假回來,看到老家收拾的幹幹淨淨,就是裡裡外外見不着李平。于是開車去她兒子的墓地,老太太正坐在兒子的墳邊默默哭泣。

徐舒停了車,李平聽到聲音回頭看到徐舒,說:“乖乖,我沒拿你家的東西。”說着,就打開她的布包給徐舒看。

徐舒蹲下身子,擦去李平臉上的淚水,說:“媽,我是來接你回家的。”說着一手提起李平的包,一手攙着李平向車子走去。

李平被徐舒這聲“媽”感動了,眼淚再一次不争氣地流出來。從她跟徐金寶結婚,徐舒一直都叫“阿姨”。現在,徐金寶去世了,她到倒變成了“媽”,說明徐舒從心底裡接受了她。

“孩子,感謝你這麼長時間照顧我,還那麼照顧我兒子。不過,現在,你爸不在了,我不想成為你的負擔。”李平站在車子前,依然不願意跟徐舒回家。

“媽,你照顧我爸這麼多年,讓我爸有了一個幸福的晚年,不嫌苦不嫌累,我也記在心裡。其實,我在心裡一直把你當親媽一樣看待的。我非常感激您把我老爸照顧的那麼好,給我省了那麼多的心。如今,弟弟不在了,您還有女兒,我會給你養老送終的。”

“傻孩子,你這不是自找麻煩嗎?”

徐舒摟住李平的胳膊說:“有媽才有家。您以後願意住在老房子裡就住老房子,願意跟我住就跟我住,好不好?”

“好,你讓我住哪我就住哪,我都聽女兒的。”李平拍着徐舒的手,跟着女兒上車,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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