蘿蔔糖

    家鄉的臘月很冷!大地能凍出裂縫。冷的太陽都慘白慘白的,早早就落山啦!

    就是這個寒冷的月份,在兒時,恰是家鄉最紅火的日子。臘八一過,村裡各家各戶變得異常忙碌。洗被褥、糊窗戶、掃房、刷牆、做各種過年吃的東西,大人小孩忙的不亦樂乎。

    八十年代村裡做吃食的工具缺乏,左鄰右舍都是互通有無。什麼笸籮、篩子、蘿子、碓臼……,這些物件整個臘月滿村竄,一刻也不閑着。兒時最愛跟着大人去各家借這些物件,以搬東西是為借口,可以肆無忌憚的踅摸吃的。

    有一年媽要去七叔家借蘿子,我一聽就來了精神。三奶奶是七叔的媽媽,和七叔住一起,三奶奶熬的蘿蔔糖好吃,機不可失!就嚷着要去,媽不願意,媽知道我在想啥。

    媽說:我不去三奶奶那,就找七嬸拿蘿子,去去就回,天冷就别跟着了。

    我說:我就是想給你拿蘿子!

    媽說:真的?

    我說:真的!

    媽瞅我笑了,說:不行!

    我就圍着媽轉悠,最後把媽轉悠的沒轍了隻好答應帶着我。

    媽和我剛進到七叔家院子,趕巧撞上七嬸端着面盆從三奶奶那屋出來。七嬸見狀直接把媽和我讓進了三奶奶那屋。記憶中的三奶奶有一張笑臉紅撲撲的,戴一頂白帽子,那帽子一塵不染,透着一股子幹練勁兒。

    大人們見面好一陣寒暄,我摻合不進去,就湊到三奶奶家的火爐邊,探索坐在火爐上的那口鍋,眯着眼睛往鍋蓋縫裡瞅,應該是蘿蔔糖!不大确定,把鼻子湊到鍋邊使勁吸溜。正當我全力的甄别的時候,就覺着後脖梗有東西戳我,趕緊回頭。這才發現三奶奶拿煙袋鍋戳我,笑眯眯的對我說:你個灰小子,瞅我鍋做甚呀?來,給三奶奶把火棍子遞過來來,我抽一鍋煙。吓得我一呲牙,趕緊把火棍子拿了過去。三奶奶點了一鍋煙,邊抽邊對媽說:你看你把這灰小子養的牙都掉沒了,還不給娶婆姨,這還扒人家鍋呢!被三奶奶這麼一說,我趕緊把嘴合上,媽和七嬸看我那樣都笑了。說話這功夫,七嬸把面蘿子給媽找了出來。媽和我說:你不說給我拿蘿子嗎?來,拿着走吧。我從七嬸手裡接過蘿子,但眼睛始終沒離開火爐上的那口鍋,沒法子,饞呐!

    三奶奶瞅着我那饞樣笑了,放下煙袋鍋對七嬸說:五子婆姨,你給拿個碗,我給這灰小子挖一碗蘿蔔糖,你看他那樣,一準兒是要吃蘿蔔糖。話罷,三奶奶突然問我:是不瞅見我鍋裡的蘿蔔糖了?我想都沒想就使勁點頭,突然發現不對勁兒,又慌忙搖頭。三奶奶瞅我這樣樂了,媽和七嬸也樂了。

    回家的路上,那碗蘿蔔糖就沒離開我的視線,始終像狗護食盆一樣看守着。于是那個臘月,正月,我給各種吃的上面塗上蘿蔔糖,包子、饅頭、窩頭……,以至于二娘家的貓鼻子都沒逃過,當然,貓不大欣賞我的蘿蔔糖,被我塗的好幾天都沒理我。當那碗蘿蔔糖見底的時候,這個年也就過完了。

    回眸兒時,關于那個臘月,那個年,那碗蘿蔔糖,還有對三奶奶記憶總是那麼的綿長,對!是綿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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