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的明了與糊塗（4）

奶奶的故事沒有講完，因為她生病了。病得很曆害，上吐下洩，不吃不喝，後來口吐的隻剩褐色的水，卧床不起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大人們的臉色都很嚴肅，表情特别沉重。父親叫來當地軍隊轉業的中醫先生。

醫生說這叫反流性胃炎，犯病久了，比較重，為她開了藥，吃了兩三副草藥病情并無明顯好轉。看着奶奶的難受樣子我真想替她分擔痛苦，我趴到她的床邊，奶奶說：“娃呀，我可能不行了。”我傷心地想依偎一下，都被大人們呵斥着趕開。

幾天後又叫來醫生問了情況又診過病情後，有些犯愁。奶奶鼓足了氣力，支着身體對醫生說：“你藥裡不是有厚樸嗎（灰棕色樹皮狀中藥材）？你換成靴筒樸試試。”醫生有些詫異，還未說話，父親急切地問：“啥叫‘靴筒樸’？”醫生說：“厚樸藥材中分根皮，枝皮，靴筒樸就是根皮。都是化濕導滞用于濕濁困脾，脘腹脹滿，嘔惡便溏，隻是二者療效有一定差别。”

醫生不解的問：“大娘，你怎麼懂得這些？”

奶奶聽後先歇一會氣才道：“你爺爺是張捍民吧！你的名字張軍效是你爺爺取的，讓你當兵從醫也是你爺爺的遺願，對吧？”父親忙解釋說：“母親多少懂得一點中草藥。尊祖父在方園百裡遠近聞名，名聲在外，我父親身體不好，看病常常求的就是令祖，母親也就知道了些。”

軍效醫生說：“我爺爺愛國忠業，體恤病人。大娘說到我爺爺的名字和我的名字确實是這個意思。”奶奶用眼神示意。

軍效醫生說：“另外，我再對‘君臣佐使’作下調整，添加一味藥引。”父親笑着說：“看書中常說藥引就有些開玩笑了。”奶奶說：“那可不是。”軍效醫生道：“‘藥引子’有增強療效、解毒、矯味、保護胃腸道等作用。在一張處方中，需不需要藥引子，根據病情而定。”叮囑奶奶：“以後少吃剩飯菜，生、冷、硬、辣這幾種都别吃。”不久奶奶的病好了。

早年奶奶沒出嫁父母身體不好時，家裡就采些中藥治病，後來爺爺因積勞成疾，得了痨病，求醫問藥，積累了一些中醫知識。奶奶之前沒生過病，受涼感冒她說不是病，是傷風受寒。蔥須姜片熬一碗水，趁熱喝了捂下汗，就好了，不耽誤幹活。

奶奶常說，做夢反應人的體質，特别是上了年紀的人……她很在意我跟她講夢中的事。陳舊土牆上下完雨後幹牆上留下沁淚形的土，叫流瀝土，奶奶用指甲輕輕掐下一些，熱水沖泡後讓我喝水用來下火。老土牆上的土塊燒紅沖水喝，用它消除積食，清理腸道。扁桃體炎犯了，奶奶用幹淨的破磁碗的鋒利處給我耳朵内側中間處拉一下擠出兩滴血，奶奶說：“好了！”果真就會好。

小時候，我眼睛害紅眼病，奶奶用盡法子也沒好，情急之下，領我去“楊碼子”家念咒吹氣施法，結果沒見好。奶奶說：“為我的娃，我就信一回，神也沒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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