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一)

“村口的老槐樹又開花了,他還沒回來。”

  “姐姐,吃飯了!”

  “哎,來了。”

  “軍兒,讓你娘帶你姐趁早去醫院看看吧,這樣下去也不行,天天坐在那老槐樹下,願意回來的人,早就回來了。”

    這樣的話,軍兒早就聽習慣了,他頭也不回的跑回了家。

    守望村隻有幾百口人,大多數都是老人孩童,年輕人在新一輪的務工潮流中,相繼背着行李離開了從小生活的村子,比起城市,這裡實在是太落後了。城市的生活成本又不足以支撐起養育父母孩子,為了改變命運,年輕人不得不扔下自己幼小的孩童,獨自遠走他鄉。剩下的除了老人孩童,還有一些家有老父老母卧床不起,無人照看,或是身體不好,隻能在家鄉做點農活維持生計的中年人。

    守望村是個老舊的村子,這個村子已經有很多年的曆史了,房屋、道路、樹木都已經很陳舊了,但是它們依舊散發着一種獨特的韻味,讓人感到溫馨和親切。

    走進這個村子,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村口的老槐樹,它矗立在村口的那片空地上,身姿高大而雄壯,枝繁葉茂,像一位滄桑的老人,靜靜地守護着這個村子。它的樹幹粗壯而有力,上面布滿了歲月的痕迹,仿佛每一道皺紋都訴說着一段古老的故事。

    老槐樹的樹蔭下,常常聚集着村子裡的老人,他們在這裡閑聊,放學後,孩子們也經常在這裡玩耍,圍繞着老槐樹追逐打鬧,笑聲和歡呼聲不斷響起,給這個古老的村子帶來了生機和活力。

    再往裡走,就會看到那些古老的房屋。這些房屋大多數是用磚頭和瓦片建造的,經過多年的風雨侵蝕,它們的外表已經變得斑駁陸離。

    軍兒一家住在村口,奶奶多年前卧床不起,他的父親外出務工,已經三四年沒有回家了,母親一個人除了要照顧奶奶,為他們做飯,還要忙着耕種屋後的二畝三分地,有點閑地,也會種些辣椒,西紅柿,茄子。姐姐幸兒之前因摔傷了腿,學業落了一堆,高考也落了榜,都說寒門出狀元,但現實往往是鳳毛麟角,從那以後,姐姐便在家幫襯着母親了。

    幸兒到家時,桌上飯菜都已經擺好了,母親正在喂奶奶吃些稀飯,白菜炒洋蔥,茄子炖豆腐,每天都是這些蔬菜換着花樣炒,倒也不算可口,但一家人坐在一起,姐弟倆總是滿足的。

    幸兒埋頭自顧自扒拉着飯,母親忍不住開口:“吃點菜,光吃飯有什麼味道?”“哦”,說完也隻是夾兩筷子。連着幾天了,幸兒悶悶不樂,一聲不吭,家裡的氣氛也有些安靜,過了一會,軍兒從懷裡掏出來一張舊的發黃的明信片,遞給姐姐道:“我和小學在村東的柿子林裡找到的,别不開心了。”幸兒眼裡頓時有了光,她看着那張印有江南小院的明信片,背後短短幾行字-我在煙雨江南等你,願共賞水荷潋滟。她的心髒一陣絞痛,淚水在眼眶打轉。

    幸兒高中在離家十幾裡的鎮上,和村西屠夫的兒子,每到周五,兩人一起騎車回村幫家裡幹活,他倆默契的将老槐樹作為約定地點,到了星期天下午,男孩賣完肉,便背着書包來到老槐樹下,春天,槐樹開花便一起摘來吃,夏天,吃過午飯後一起在樹下納涼,秋天,涼風習習,坐在樹下,總有說不完的話,對未來,懷着滿滿的憧憬,冬天,雪積的很厚,一個又一個的雪人出現在了村口。

    幸兒高考落榜了,男孩考上了大學,去了江南,明信片是剛入學時寄回來的,自此便沒了音信。夜深人靜時,幸兒對母親說:“等槐樹開花,小易就回來了,他告訴我的。”“小易不會騙我的。”“我覺得小易是個很好的人。”在喃喃自語中,幸兒沉沉的進入了夢鄉。

    幸兒的淚水順着臉頰流了下來,哽咽道:“村口的老槐樹又開花了,他還沒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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