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張愛玲《金鎖記》Part 1

兩丫頭夜間閑聊

故事從三十年前的上海，一個有月亮的晚上開始。姜公館避兵到了上海，兩個打地鋪的丫頭鳳箫和小雙夜間閑聊，可不要小看她倆的閑聊，雖說隻是閑聊，信息量卻挺大。

鳳箫是姜公館新娶的三奶奶的陪嫁丫頭，那兩年正忙着換朝代，這次辦喜事，隻能一切從簡，可真是委屈了她家小姐。女方的嫁妝也還湊合，男方這邊的排場可太凄慘了，連娶二奶奶都比這一趟強，三奶奶心裡老不樂意了，兵荒馬亂的年月，能怎麼辦呢？

閑聊話題轉到二奶奶，小雙一頓竹筒倒豆子，極大地滿足了鳳箫的好奇心，也把主角二奶奶曹七巧的老底揭了個底朝天。原本姜公館這樣的豪門大戶，迎娶的少奶奶不是公侯人家的小姐（比如大奶奶），也必須是門當戶對的（比如三奶奶），二奶奶什麼出身？開麻油店的，士農工商，這樣出身的二奶奶是怎樣攀上姜公館這個高枝的？原來二爺是個殘廢，官宦人家的小姐肯定瞧不上他的，老太太打算給他置一房姨太太，做媒的就找到了曹家。曹七巧原來是姨太太，後來老太太改主意了，不打算替二爺另娶了，于是曹七巧便做了正頭奶奶，“好教她死心塌地服侍二爺”，曹七巧的悲慘命運從嫁進姜公館的這一天就注定了吧！

商人的女兒，跟公侯人家和官宦人家的小姐自然是不能比的，曹七巧毫無忌諱的談吐連下人都看不過去，她在姜公館活成了個笑話。小雙是伺候二奶奶的，她原是老太太跟前的丫頭，二爺屋裡丫頭不夠使，便把她撥了過去，她怎麼評價二奶奶？“麻油店的活招牌，站慣了櫃台，見多識廣的”，這幾句話簡直把曹七巧傷得體無完膚。在鳳箫問小雙是不是二奶奶的陪嫁過來時，小雙冷笑着說“她也配”，這赤裸裸的嫌棄也沒誰了！

接下來兩人聊了二奶奶生男育女、鬧出的話柄之類的八卦。她倆的閑聊驚醒了睡在大床上的趙嬷嬷，趙嬷嬷吵了小雙一頓，無非就是說小雙不該多嘴之類的話，兩人再也不敢吭聲了，朦胧地睡去了。

文章開頭描寫的月亮很有意蘊：年輕的人想着三十年前的月亮該是銅錢大的一個紅黃的濕暈，像朵雲軒信箋上落了一滴淚珠，陳舊而迷糊。老年人回憶中的三十年前的月亮是歡愉的，比眼前的月亮大、圓、白；然而隔着三十年的辛苦路望回看，再好的月色也不免帶點凄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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