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蔡崇達《命運》

《命運》講的是99歲的阿太預感大限将至，對匆匆趕來的曾孫講起自己的故事：從她9歲跟着阿母燒香問蔔說起，看着阿母向神明诘問丈夫的下落；15歲被神婆預言“無子無孫無兒送終”，卻被命運安排成了神婆的兒媳婦；婚後到處求醫問藥，但肚子始終沒有一點兒動靜；陸續收養了三個孩子（北來、西來、百花），在丈夫楊萬流被逃台國軍抓了壯丁、婆婆去世的家庭變故下，想方設法靠着幾畝地和打零工養活了一大家人；把北來、西來送到在馬來西亞經商的丈夫身邊，張羅着百花的婚事；北來、西來在馬來西亞發迹後，在小鎮捐款建樓，成了故鄉的名人；子女們也有了子女，阿太發現“想要的都有了，可以去死了”，開始念叨死亡，熱衷于參加死亡觀摩團；念叨了很多年，三個子女去世了，孫子成年了、結婚了、有了孩子了……阿太的故事走到了落幕時分。

阿太的故事串聯起了閩南沿海小鎮幾代人的悲歡離合與時代沉浮，命運一次次突襲，将阿太的大半生打得七零八落，她卻在泥潭中奮力前行，扭轉了注定凄慘的結局。阿太沒有上過學，但她卻是個有着大智慧的人，她的高貴品質讓我深深震撼。

阿太特别善良，是那種沁入到骨髓的善良。在那個兵荒馬亂的年代，餓肚子是家常便飯，但是面對一個又一個“神明送來的孩子”，她一一接納了，并用母愛溫暖了這幾個孩子的人生；她的丈夫在馬來西亞發迹後，給她和孩子們辦好了去馬來西亞的所有手續。臨走前，當她看到妹妹無法和在馬來西亞的妹夫團聚時，她把出國的機會讓給了妹妹，放棄了一路坦途的生活，把苦難留給了自己；她曾多次勸說丈夫再娶一個妻子，說自己不能生育，丈夫不能沒有自己的孩子。

阿太一生勤勞，一直忙活着。年輕時，為了撐起那個家，她學着種地，去碼頭當裝卸工，還去一些廠打零工，幾乎一刻都不得閑。等到孩子們功成名就，她已到老年，按說她可以歇歇了，可她就是閑不住，仍然像以前一樣忙碌着，直到身體吃不消為止。

阿太的大智慧還體現在她擇婿上，她的女兒百花患過小兒麻痹症，注定餘生行動不便，在擇婿這件事上，她的表現堪稱教科書級别的。用現在的話說就是看原生家庭，他帶着女兒去别人家裡拜訪，直到她遇到黃水得的阿母那張笑臉，書中這樣寫到：“我看到她身體裡的那些歲月，最終讓她可以舒舒服服地這麼笑。我知道，這樣的人，是長不出很壞的人生，也生不出不好的孩子的。”之後的事實證明，阿太的判斷是完全正确的，她的女兒婚後過得非常美滿，被寵愛了一輩子。

這就是阿太，一個充滿智慧的女人，一個不屈服于命運的女人，她的人生雖說有些悲情，但讀者卻能從中汲取力量，這大概就是好作品的價值所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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