殇夏

      盛夏的陽光炙烤着大地，三三兩兩的學生坐在操場的樹蔭下乘涼，樹上的蟬鳴更是讓炎熱的午後增添了一絲煩悶，教學樓拐角處一臉憂郁的少年擡頭看見一個女生四目相對時兩人均是尴尬地快速離開。女孩名叫李文馨，一個星期前她還是男孩的同桌，如果不是發生那件事，兩人還在友好地相處。

      高二文分科，李文馨因對數字不敏感毅然選擇了文科并且考進了重點班。來到這所學校已經一年多了，除了住家走讀的同桌芳芳她沒有别的朋友總是獨來獨往。這天早飯後的休息時間正在喝水的李文馨被旁邊女生講的笑話逗的一口水噴在前排男生的身上，那一刻李文馨萬分緊張，她預感這個男生肯定會扭過頭劈頭蓋臉罵她一頓，甚至動手打人，剛轉來這個班級對同學還都不熟悉。但前排這個男生每次碰見都是一臉陰郁的表情，滿臉寫着我不好惹。在李文馨心驚膽戰已經做好了挨罵準備的時候，卻見男生從書桌裡拿出紙巾默默擦拭着衣服上的水漬，李文馨心虛地趕緊道歉，男生卻沒有說話，自顧地擦着衣服。

      這時同桌剛好吃完飯回到教室，看到男生在默默擦衣服問了句什麼情況？李文馨這才知道兩人是初中同學，聽完李文馨的描述同桌芳芳樂呵呵地說沒事，他從小就是一張陰郁臉，我們還給他取了外号“憂郁王子”但是人很好的，在芳芳的介紹下幾人成了朋友，李文馨也對這個陰郁的男生産生了好奇。

    時間一晃已經過去兩個月，為了防止近視斜視，班級每兩周會調一次座位，意外的是李文馨和劉煜霖分居然到了同桌，看着他課間和班裡的男生打鬧，好像他的性格也沒那麼陰郁還有點小帥怎麼回事呢？

      周五放假，因為學校離學校比較遠，到家時天已擦黑，不出所料地打開門是一地的狼藉，地上是一周沒有清理的垃圾，床上的被子髒衣服胡亂地堆着，廚房裡是沒洗的鍋碗。收拾完已經8點了，李文馨趕緊做飯不然等爸媽回來沒有現成的飯菜又要挨罵，弟弟也喊着餓了。

      第二天一早，李文馨開始清洗全家攢了一周的髒衣服，家裡沒有洗衣機，雖是初冬龍頭裡放出的水已經有些凍手，洗完衣服已經快一點了，凍的通紅的手錘了兩下僵硬的腰，李文馨趕緊晾曬衣服準備做午飯，天氣太冷加上洗了一上午衣服李文馨感覺累到極緻，走進廚房随便做了點東西讓弟弟先吃着，自己坐在凳子上休息，迷迷糊糊靠着床邊睡着了，醒來的時候整個人昏昏沉沉發了高燒。

      去衛生院挂完吊瓶回來已是晚上，因為天生血管細不出意外跑針了，回來時兩條胳膊腫的像蓮藕，碗都端不起，媽媽一邊罵一邊給喂飯“你能幹點啥，好好地怎麼就發燒了，家裡啥活不幹還要生病花錢累死我算了”，爸爸一邊往嘴裡扒飯一邊在旁邊罵着“還不如病死算了，打三天吊瓶的錢都夠我買幾斤肉吃了”！媽媽不敢反駁爸爸隻會嘟囔着“看你好好的生啥病，惹你爸生氣”。對于這樣的場景李文馨雖然心裡難受但也漸漸麻木了，她現在隻想好好學習考上大學逃離這個令人窒息的家。在這個家裡爹不疼娘不愛，做不完的家務受不盡的委屈，哪怕弟弟自己不小心摔倒，媽媽也會以李文馨沒看好為由打她一頓，可是李文馨明明在廚房做飯，甚至在放學的路上，隻要弟弟一哭挨打的永遠是李文馨。

    三天後回到學校，因為胳膊還沒完全消腫，排隊打飯成了問題，意識到李文馨的窘迫，劉煜霖主動承擔起幫她打飯的工作，并且會在吃完飯後跟男同學在教室後排打鬧，等李文馨吃完飯再一起拿去洗碗，每天上課的書也按照課表順序摞好，還會跟着老師講課的節奏幫忙翻頁。下午陽光明媚夾雜着細碎的風，上課前劉煜霖突然站起來一邊關窗一邊說着“刮風了，感冒還沒好小心吹着你”轉過頭的瞬間陽光照在少年淺笑的臉上，明亮耀眼，伴随着那個笑一并照進李文馨的心裡，在她16年黑暗的人生中投射進了一道亮光，那一刻心裡的某種情素悄然而生。晚自習後劉煜霖幫忙提着暖水壺送到女生宿舍樓下拜托同寝室的女同學幫忙提進宿舍才回家。

    漸漸的李文馨發現自己喜歡劉煜霖了，不僅是因為他生病期間無微不至地照顧，父母都不曾這樣對她好過，後來的時間即使她生病已經好了同桌依然幫她打水，講錯題，随手收拾書桌，早操時間站在一排，體育課男女接力賽一起組隊，兩人也逐漸有了默契。時間一晃而過到了高三，學校為了大家更好的複習也改成了兩周一放假。自小便有一雙巧手的丹丹帶着用彩帶編制了幾個精緻小巧的繡球來到家裡，給了李文馨一個的同時順嘴說了句“抛繡球擇良婿”。周日下午返校時李文馨将繡球裝進書包，并在當天晚上校門口分别時遞給了劉煜霖，對方拿到手上誇了句“真好看，我要帶回去挂在床頭天天看着”，李文馨紅着臉激動的跑回宿舍，接下了繡球是不是代表他了解了自己的心意并且接受了自己呢，臨近寒假，也就意味着會有一個月的時間彼此見不到面，這對李文馨這個情窦初開的小姑娘來說簡直是一種煎熬。所以當劉煜霖帶着家裡手機來學校玩時，李文馨借口給家裡打個電話悄悄播出了自家的手機号碼，并在寒假後的第一個星期撥出了第一通電話，沒有主題的簡單寒暄卻也支撐着李文馨度過了漫長的假期。

    随着高考臨近，同學們都進入了緊張的複習階段每月一次的家長會也讓大家心情愈發緊張，午休時間大家做題的間隙一起聊天釋放壓力，李文馨和劉煜霖的相處大家看在眼裡，關系近的同學都默認他們會在一起，李文馨也認為劉煜霖是喜歡自己的，于是在一個沒有老師監督的晚自習時間，大家都在三三兩兩地聊天嘻戲，兩人玩起了在手心猜寫字的遊戲，幾輪過後氛圍越來越好，當李文馨在他手心寫上I LOV....的時候，劉煜霖突然抽回了手臉上的笑容也随之斂去。那一刻李文馨滿臉的慌亂與無措，瞬間呆愣在原地，劉煜霖也不知所措的沖出了教室，尤其是得知劉煜霖告訴别的同學他喜歡的一直是班裡的另一個女生時，李文馨一臉不可置信地質問“如果你不喜歡我為什麼對我這麼好，你收下了我的繡球，我以為你知道我的心意，明明我們同桌一年多的時間，你都沒和那個女生說過幾句話，怎麼可能會喜歡她呢”！說這些話的時候李文馨滿眼的落寞和無助眼淚不收控制地噴湧而出。“我對你的好隻是你覺得好，我隻當你是朋友，是哥們、我對誰都是這樣的”劉煜霖冷靜地說出這句話時，李文馨已經徹底崩潰，從小爹不疼娘不愛，受盡委屈，好不容易遇到一個對自己好的人，難道這麼久以來的喜歡隻是一場自以為是的笑話，一場自欺欺人的夢。

    後來劉煜霖主動和其他同學換了座位，李文馨在消沉了半個月後也逐漸把心思放在複習上，好像一切還是原來的樣子，隻是深夜人靜時枕頭上的淚痕訴說着愛而不得無奈暗戀破碎的心傷。好像有默契般的兩人盡量不出現在統一場合，即使偶爾遇見都是低頭快速走開，高考後的返校在芳芳的拉扯下幾個關系好的同學拍下了一張合影并将兩人安排在了相鄰的站位，不像其他同學的滿臉的意氣風發，兩人軍事闆着臉面表情不知道還以為有多大的仇怨，班裡大合照時李文馨提前走了沒有參加。

    後來李文馨離開縣城去了X市上大學，她的成績不理想堪堪上了二本線，劉煜霖因為一本線差幾分選擇和幾個同學去隔壁市複讀。

    到了大學李文馨才發現原來外面的世界如此精彩，每天除了認真學習就是參加各種社團活動，忙到起飛，随着新的同學朋友越來越多，高中那些事兒也漸漸被遺忘，這天李文馨突然接到了一個陌生電話，此時已是開學一個月後，接通後對面沒有說話但她知道是劉煜霖打來的，簡單地沉默後他問“你最近怎麼樣？大學生活和想象的一樣麼”？本以為再次聽到他的聲音自己會激動會傷感會想起曾經的狼狽，心情卻是出乎意料的平靜。“挺好的，你呢？複習的怎麼樣”？“還好就是壓力有點大想找你聊聊天聽聽你的聲音”接下來就是李文馨叽叽喳喳眉飛色舞講述着大學生活的各種美好，劉煜霖就在對面默默地聽着，偶爾回應一下，仿佛又回到了他們坐同桌的那段時間，她鬧他笑。後來的每個月劉煜霖都會打一次電話，每次都是她說他安靜地聽。

  大學第一個寒假回家過年，他打電話約她出去玩，一起在遊樂場坐了海盜船、旋轉木馬回去的路上碰到了高中隔壁班的女生一臉驚訝地問“你們真在一起了”？男生微笑着沒說話，一扭頭女生已經走遠。

  9月劉煜霖去南方上了大學。仍然保持每月一個電話的習慣分享彼此的大學生活，後來慢慢地聯系就少了。李文馨在學校遇到了喜歡的男孩子臨近畢業戀愛了，後來劉煜霖也在大學本地找了個姑娘戀愛了，回老家辦婚禮時有朋友開玩笑說你這媳婦兒是照着李文馨的樣子找的啊，怎麼這麼像，一人出聲一群人跟着起哄“真的很像啊”！甚至有好事者給李文馨發了照片。李文馨看到後也隻是笑笑沒回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