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是一塊濾色鏡

鄭重聲明:原創首發,文責自負。

女兒剛上初一,老師推薦課外閱讀魯迅的《朝花昔拾》,于是夜裡從書架上找出這本書,重新讀了幾篇。

少時讀大師的作品很多,讀後我腦中烙下的總是一個嫉惡如仇、孤獨乃至孤僻的瘦老頭的形象,這形象委實不怎麼讨人喜歡。在諸多如匕首、如投槍樣、入木三分的雜文和小說中,《從百草園到三味書屋》與《社戲》兩篇散文則是個另類。兩篇文字中散發着青青的草香、飄蕩着三春的清風,給我一種清新的感覺。“穆穆清風至,吹我羅衣裙”。

《社戲》文中那春夜中遙遙傳來的橫笛,悠揚婉轉;那水面上仙山樓閣般的戲台,飄渺虛幻;那浪花中飛速劃過的航船,活潑靈動。現在再讀起來依然是那樣的美好,讓人不由地想起宮崎駿“千與千尋”、“天空之城”簡約卻明豔的畫面。

也忽然想起自己少時看社戲的情景。山村的社戲與江南水鄉的社戲其元素自然大不同的:江南水鄉的橫笛、揚琴、烏篷船、豆漿、羅漢豆、漁火,替換為商洛山裡的二胡、梆子、麥場、麻花、馬燈、老槐樹。但是那氛圍是相似的,夜色涼如水,喧嚣溫如茶,戲場熱如酒。

不過在兒時的真實記憶中,看社戲也很辛苦。尤其是熬到深夜時,又困又冷又餓。因為在鄰村看戲,回去須走四五裡山路,且要通過一片黑森森可怖的樹林,隻好強撐着等戲畢後和同伴結衆回去,不如“社戲”中興盡而返的自由。

回村路上,山月橫空,碧穹燦爛,點點馬燈如散開的群星,逶迤在隐隐的野徑上。夜霧也如橫笛樣,悠揚地彌散着;談笑聲也如漸漸隐去的戲台樣,飄渺虛幻起來;被驚醒的犬吠聲,則順着山坡活潑地沖下來。

大師寫《社戲》時年41歲,寫《從百草園到三味書屋》時年45歲,均是他中年後的回憶之作。少時我讀這兩篇散文時,沒有感覺到這兩篇文如何之美,不過是些瑣碎的故事而已。但是,二十年後再讀兩文,卻别有韻味。

人生似乎就這樣,曆經歲月的發酵,少年時的故事越發醇厚起來,隽永起來,醉人起來。回憶就像一塊濾色鏡,濾去當年的無助、迷茫、艱辛和勞累,在腦中留下的或溫馨、或明麗、或純淨、或生機的畫面。是因為傷逝而格外留戀青春,還是因為回避陰暗而選擇性地記憶,也許兩者因素都有吧?

記憶隻有自己經曆過、體味過、且隻屬于自己,珍藏于自己的心中。偶爾取出來,在腦海中把玩一陣,珍貴無比!她是綠色的青春下包裹着的一個個故事,散發着淡淡的草香。

忽然想起唐人《春泛若耶溪》中的名句:“晚風吹行舟,花路入溪口”;“潭煙飛溶溶,林月低向後”。少年的美好記憶類似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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